[[第一百五十章 题诗
时锦将那幅画着白头翁的画儿搁置在八仙桌上,便去忙着用饭。 忙了一日,到此时才得了口空闲。 只她方用了半碗粥,后间浣衣院那边便传来信儿,说是两个专供浣洗的小丫鬟因着弄破了二爷的衣裳,正被嬷嬷罚着打手心。 其中一个名唤青儿的小丫鬟与碧儿关系交好,因是碧儿特特来寻时锦过去瞧瞧。 时锦也怕嬷嬷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径直放了碗筷,随着碧儿一道儿过去瞧瞧。 原也不是大事,二爷的衣裳料子大都金贵,其中一件乃是用的雪蚕丝织的内衬,丝滑光洁,最怕勾丝。 偏偏不巧,那衣裳外侧乃是惯常玄色织锦,小丫鬟没瞧清,浣洗时便多用了些力气,直把内里一层弄出些褶皱和勾丝来。 雪蚕丝太过金贵,老嬷嬷又怕担责,便一味将责任全都堆到两个小丫鬟身上。 时锦弄清始末,便开口与嬷嬷道,“二爷宽仁,想来应该不会为此等小事烦扰。嬷嬷且手下留情,待我禀明二爷,再作处置。” 嬷嬷原本就是为了做样子给上头看,眼见着二爷身边的贴身丫鬟都出来劝解,当下一张老脸笑成了朵菊花儿,“时锦姑娘仁爱,只这两个丫头忒不成样子,倒让姑娘看笑话儿了。” 时锦细细打量那两个小丫鬟形容,年岁都不大,俱都贴墙站着,头低垂,手背后,俱都是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你们叫什么名字?”她放软了声儿问。 “奴婢莲角儿。” “奴婢青儿。” 两个小丫鬟声音细细,显是温吞性子。 不过也是,若是那等厉害的,谁又愿意这般年纪呆在这浣衣院里,天天与衣裳为伍? 她瞧两人的手都有些蜕皮,中间则红肿着,显是被嬷嬷打得不轻,便带了些温软道,“你们莫怕,衣裳下回且小心些便好。我那里有些配的护手用的药膏子,等下我让碧儿送些与你们来。” 两个小丫鬟没想到时锦这般好说话儿,互望一眼,俱都向时锦跪了下来。 时锦又安抚了番,这才回了正房。 她甫一回去,便见正房的门正正开着,二爷站在八仙桌旁,正捏着那副画儿细细打量。 见时锦进来,二爷略扬了扬眉,“你画的?” 时锦点点头,“今儿个四小姐寻奴婢画画儿,奴婢便画了些草药。” 她实是不喜欢在二爷面前称“我”,每每话一出口,便又改回旧称。 二爷唇角含了丝儿笑,意味不明得瞧她一眼,“这画的是什么?” “白头翁。”她话虽平淡,面色却微微染了红。 画上虽无一字,却蕴着那一点子微末的小心思。 只她未曾想到,二爷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把戏。 他略点了点头,“白头翁……倒是个好名字。” 言罢,齐二爷自携了那幅画儿至飞角宽条案前,提起一支细毫毛笔来,又自上添了几笔。 时锦打眼去瞧,便见上面正正篆着些洒拓不羁的文字来: “墨染疏就, 锦心绣口, 直道随风潜入夜, 却言岁里常相守, 谁又知, 一夜春皱, 许君共赴白首。” 那诗并未拘于规制,仿若随口而言,却又于惫懒之余将时锦那一腔心事点破。 她细细咀嚼,抬眸间正瞧见二爷双目灼灼望着她。 时锦垂眸,只将那画儿展平于角案上晾着,声音带了些颤,“谢二爷赐字。只奴婢画得不好,倒让二爷见笑……” 她话未说完,二爷自勾了她下颌,迫她仰起头来,“爷觉着,正好……” 唇齿相贴间,那画儿被搡落地面,微微起了皱。 时锦想要救回那画儿,却力有不逮,被二爷掐着腰放在那宽条案上。他目色清亮,眼中染着些欲,说出来的话儿让时锦跟着瑟缩了下,“不急,爷这便再陪你一幅画儿……” …… 被二爷以唇舌为笔画满了画儿,时锦方才得了空儿与他好好说话。 两人此时正躺在床面上,俱都歇着。 “先会儿浣衣院那边的小丫鬟不小心把爷的衣裳弄破了,嬷嬷也责罚了小丫鬟,奴婢便做主让她们去歇着了,二爷觉着,可好?”她环着他,问。 “此等小事,你自行处理便是。”二爷一只胳膊搁在额上,揽着时锦,声音懒散。 “齐四小姐让奴婢得空儿便去那边玩儿,二爷觉着,可行?”时锦略略抬了抬身,又问。 二爷目光自那“画儿”上扫过,时锦瑟缩了下,又往下缩了缩,只一双眼仍自亮晶晶得望向他。 “可。”他的声儿暗沉了些。 见二爷甚好说话,时锦才将最想问的话儿问出口,“三月十二放榜,奴婢想去瞧,可好?” 这句话,便是为着崔秀才而去了。 齐二爷眉目冷肃了分,自将时锦掉了个个儿,如鹰似隼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时锦心中的忐忑更甚了。 良久,他挑了挑唇角,“想去瞧?” 时锦点点头,模样极乖巧。 他挑着她的发,绕在指上把玩,眉目下垂时掩住了眼中的算计,“光一幅画儿,怕是不够。” 小丫头倒是好算计,简单一幅画儿便想哄着他去见老相好,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 “那爷待如何?”时锦问。 那自然是…… 身体力行。 一夜无话。 . 进了三月份,姜矜已然被封了正七品美人的位份,地位仅次于从六品的向氏女。 其中自然有长公主的推波助澜,也有老皇帝对先殿前都指挥使姜保成的惦念和恩典。 随着姜矜的妃位巩固,姜直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 姜直一直想要去战场,却被苏氏拘着,不肯让他走危险的路子。现下被长公主安排着进了御林军当差,瞧着倒是光鲜得很。 只他一人知道,这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姜直心中烦闷得很,往日里与自己交好的世家子弟们虽表面恭维着自己,背地里哪个不在骂他吃软饭? 可妹妹在进宫前跪着求他,让他忍了这口气,权当是为了她。他心疼妹子之余,又生出不少愤懑来。 “益昌郡主与我,不过一面之缘,事情怎会行至如此一步?”他大口喝着酒,另一手抓着齐天逸的袖子不放,兀自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