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宫宴
时锦想要退开,却被他一把抱住,脚不沾地得进了屋。 甫一进入正堂,二爷恰恰瞧见尚未用完的饭食,不由得问了她声儿,“还未用完饭?” 时锦略摇了摇头,又将一颗头垂得低低的,只两只手揪着他胸前盘扣,不肯抬头。 二爷轻笑一声儿,自揽了她在桌边坐了,又盛了碗燕窝,自舀了欲要喂她。 时锦一整张面皮都是热的,她探手伸向玉瓷小匙,“奴婢自己来。” 偏他目色坚定,捏着勺柄,只等时锦张口。 时锦无法,沉默一瞬,又妥协般张了口。 两人一时间竟是分外和谐,一个一口口喂过去,另一个则是一口口吃下去。 待得一碗粥见了底,二爷正欲再喂,时锦却慌得抓了他的手,一双眼凄凄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二……呈显,我喝不下了……” 二爷由是微挑了唇角,眸色一点点加深,说出来的话儿却是意有所指,“确定饱了?若是……没力气,怕是不好……” 时锦不妨他这般说,当下指尖微颤,强自压住心里的惧与羞,将话题移至另一件事儿上,“抱琴……应是不知情的……” 二爷懒怠听这个名字,只目色间染了些郁,“母亲的打算,我如何不知?只被人一遭遭算计,心中厌烦罢了。若不是你,爷自不会留下她一日。” 时锦默了默,又大着胆子问他,“二……呈显说过,你有一友……生性、残忍,可是真的?” 二爷淡瞧她一眼,“是。” 伴着他这句话,时锦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 他又叹了口气,捏了她的掌轻声儿哄她,言语温柔只平生仅见,“爷从未送过丫鬟与他,也绝不会与他。” 顿了顿,他又道,“诗言和听琴,被我打发到了庄子上,嫁了佃农,还了良籍。” 他这话出口,时锦不由得抬了头瞪大眼瞧着他。 她那双眼中满是惊异,黑白分明的瞳仿若会说话般楚楚可怜,惹人意动。 二爷喉结轻滚,声音又压低了几分,“怎的?便这般不信爷?” 时锦喏喏,“……当时是您说要把奴婢送出去……” 二爷却混不承认,只睁着眼无辜道,“怕是你记错了。爷何时舍得送你出去?” 时锦还欲再问,二爷却不敢由着她问下去,生恐小丫头秋后算账,只又端起二爷的威严,神情肃穆了几分,“旧疾难消,怕是要劳烦崔女医费心了。” 时锦愣了愣,待反应过来何意后,整个人顿时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只起了身要跑。 奈何二爷眼疾手快,将她整个捉住,眉眼隐隐含笑,“刚瞧着锦儿动作,怕是大好了。” 时锦惊惧,双手掩了面,声音含泣,“奴婢还未好……疼得紧……” 二爷沉默一瞬,自取了她掩了面的手,正瞧见指缝间那双灵动的眼…… . 自不提二爷如何罚口是心非的婢女,另一边,巧儿可算见着了大公子的人。 她的眼早肿成了核桃,躲在枯败的灌木丛中,只等齐天恒经过。 待得好不容易瞧见齐大公子,巧儿匆匆跳了出去,“大公子!” 齐天恒吓了一跳,差点没认出她来。实是她模样太狼狈,双眼也跟着眯缝着,与往日大相径庭。 “巧儿?!”他低低惊呼一声儿,往四下瞧了眼,扯着巧儿躲在了一株宽大的积霜松树后边,又色厉内荏斥她,“你来这边做什么!” “公子,我家小姐病得厉害,血流了好多……您能不能帮小姐请个大夫来?”巧儿哭得满脸泪痕,抓着齐天恒的袖子不放。 齐天恒听得巧儿这般说,不由得愣了下。那日,他第一次瞧见那般多血,委实吓坏了,这才挣脱了芊儿独自跑了。 后头趁着大年三十回来,又瞧着没人提及这件事,于此事,也便过了。 眼下巧儿来找他,倒好似把他身上的遮羞布又扯了下来。 他到底犹豫了下,想及秦芊儿往日的温顺可人,表情略略松动。 巧儿瞧见大公子模样,又赶紧央着他。眼下秦芊儿是死是活,都在大公子一念间。 齐天恒顿了顿,心中略略不耐烦,“待得片刻,我会出府一趟,你家小姐若能走动,便去角门处上了马车,到时候车夫自会将她送入医馆去。” 巧儿听得大公子这般说,赶忙千恩万谢得跑了。 便是小姐病得起不来身,她也得把小姐扶上马车。若是留在这靖安侯府,才是半点活路也无…… . 靖安侯府一地鸡毛,皇宫夜宴亦是几番波折。 正月初一,不止各家各户都要开祠堂祭祖,便是皇宫也不例外。 白日里天元帝引亲近重臣于太庙祭祖,待得晚间,皇宫内丝竹管弦俱齐,夜宴群臣。 只这夜宴,倒好似天家家宴,除却门第高阀得了进宫的帖子,其余官家只赐了恩赏,以昭天元帝仁慈之德。 除却帝王嫔妃,太子和太子妃、长公主并益昌郡主也都一齐到场。 倒是二皇子,因着刺杀一事,犹自闭关中。 五皇子自然也来了夜宴,正正坐在太子下首位置,比之往年靠近了陛下不少,算是新得的荣宠。 高座上,除却天元帝,郝贵妃和陈贵妃赫然位于两端。 太子母后因着早逝,眼下最得宠的还算郝氏和陈氏。 郝贵妃和陈贵妃端坐后宫多年,自是不屑自降身份于大庭广众下献舞。倒是些低位份的嫔妃,挖空了心思各展才艺,想要博君王一笑。 瞧着各色美人于庭前献艺,陈国舅旁的陈栋早就看得目眩神迷。 只先前被玉和公主收拾一番,现下还惧着,便连身形也瘦削了些,只拿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瞧人,到底不敢太张狂。 夜宴过半,天元帝瞧着各色舞蹈美人,到底上了年纪,神情跟着略略委顿。 郝贵妃最先察觉帝王异样,当下扶了他,低声儿询问,“陛下可是觉着厌了?不若……” 她话未说完,整个大殿登时昏暗起来。 照明用的夜明珠被蒙上一层玄色衬布,便连灯烛也跟着熄了大半。 群臣手中酒杯一顿,连带着太子也跟着抬起眼来,瞧着门口方向。 有冷风飘了进来,一袭裸色纱裙的益昌郡主面上带了西域镶珠玉流苏的面巾,手中薄鼓轻拍,一步步踏了进来。 伴着她而来的,还有十二位舞坊伴舞,每个伴舞身上都带着一面红色缀花小鼓。伴着手掌拍击鼓面,节点一点点攀升起来。 待得行至近处,十二舞姬将手中鼓面置于地面上,正中围着益昌郡主那面略大的鼓面。 方自这时,众人才瞧见益昌郡主竟是赤着足,轻巧立于鼓面上。 伴着鼓点轻点,她于各色鼓面盘旋,身姿妖娆而舞姿曼妙,颇有掌上飞燕之神韵。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目光都聚焦在益昌郡主身上。 太子妃凌氏微微垂了眼,手中金樽在宽大衣袖遮挡下仰头一饮而尽。 益昌郡主那双含情脉脉的眼一直瞧着太子方向,而太子亦双眸含笑,与贱女人直视。真当她是个瞎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