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不动,挥了挥手,撵了侍墨和知画,这才迈着悠然自在的步子进了书房,端坐于矮榻上,隔着书案瞧着低眉顺眼的小婢女亲自为他奉茶。
时锦沏茶已有司棋三分神韵,手中一只紫檀曳枝缠花薄胎小壶,茶汤冲泡间一道浅褐水流随着那白腻皓腕轻点,冲入同色缠花小碗,热气袅袅而起,茶香迎鼻而来。
齐墨璟只淡瞧着那一截轻薄衣袖随着时锦动作堆叠至肘,霎时玉藕般的白在烛火映衬下带着一圈融融冶冶的浅黄光晕,心中莫名升起一种渴来。
他拿紫胎茶盖轻轻拨了拨茶沫,眼睫微垂,不去瞧那葳蕤一幕,语气亦如往日里般碎冰裂帛,“说罢,可是何事?”
时锦不虞他这般问,当下便有些讶异抬头。然二爷只拿骨节分明的手端了茶碗,轻轻吹了吹沸滚的茶汤,老神在在。
见她不答,二爷又淡淡瞟了她一眼,“心思都挂在脸上了,当爷不知?”
时锦由是抿了唇,将白日里发生的事三言两语简单描绘了一遍。她说这话时语调平平,仿若与己无干一般,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齐墨璟听她说完,又瞧她一眼,便见小侍女双手乖巧得笼在袖中,交叠于腹部,依然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站相。
他的眼中不由染了些浅浅淡淡的笑,虽则细微,却知她这是闹了脾气。
当下右手食指轻曲,于书案上轻轻叩击,一下一下,似是思索,最终出口的话依然清冷,“这件事,你怎么看?”
“奴婢只是个小婢女,实是不懂这些。”时锦提口便道。
待得说完,又觉自己言语到底带了几分急切,当下便有些懊恼起来。
二爷将一切瞧在眼中,却懒得去点她那点怨怼的小心思,只微眯了一双勾魂摄魄的眼,微微抬头望她,“抬起头来。”
时锦不妨二爷这般突兀言语,当下便将染了愠气的眉眼抬起,正对二爷那双打量的眼。
四目相对,她只觉得自己那点子小心思被一眼看穿,不由自主得矮了气势,头又往下垂去。
然二爷那只敲击桌面的手却趁势抬起,一把挑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他相望。
“怎的?敢跟爷置气?”他道。
时锦心下一惊,态度更谦卑了几分,“奴婢没有……”
“呵……”齐墨璟收回手,身上的冷肃也跟着如潮水般散去,只手执了书卷,“这件事,我会处理。”
他低下头去,不再瞧她。
时锦侍立一侧,瞧着烛火愣神。
一主一仆难得安静下来,只烛火偶尔哔哱一声,烛花微微一跳,连带着两人的影子也跟着轻轻摇曳。
待得齐墨璟再次抬头,便见小婢女的目光穿透烛火,呆愣楞望着他。
她的目光虚无缥缈,仿若穿透他,在看另一个人,又仿佛一直瞧着他,不曾错目。
这般错觉,让他的指尖有一瞬的酥麻,喉结微动,轻咳一声,朝她招了招手。
时锦尚自迷茫,下一瞬,只觉得一只略微粗糙的掌捉了她的手腕,将她扯着靠向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