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转头朝向时锦,“秀才当初走得急,只说有份给富户家当西席的差事,耽误不得。你且瞧信,里面大约有提。”
时锦心下稍定,因笑着谢过周婶儿,取了信,一目十行看下去。
信中所说与周婶儿所言相符,因着主家急聘,崔秀才便带着阿弟一道去了主家那边授学。那家里有专门养在家中的大夫,于阿弟病情倒也有益。
唯一憾事便是离颢京城有些远,怎的也得三五日路程,此去竟是难再趁着每月月假瞧阿弟一眼。
时锦心中既为崔秀才欣慰,又有些担忧阿弟身体。
带着万般复杂的思绪,她谢过周婶儿,又留了几包点心,这才与周婶儿告辞,想要回靖安侯府去。
周婶儿不虞时锦这般大方,不由得笑出几道纹路,送了时锦出巷,又给她寻了牛车,这才目送时锦离开。
此时回去,时锦到底心情有了几分低落,瞧着脚底那一团点心药材,并着一身衣裳,她的目色染了些忧愁。
“姑娘这是探亲去?”赶牛车的大爷是个精瘦老人,胡须头发皆已半白,瞧着时锦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搭讪道。
时锦笑着摇了摇头,“原想去看看阿弟,不成想他们搬走了。”
老者听得时锦这般说,也觉着勾起了时锦的伤心事,不由得叹息一声,只吆喝着老牛蹒跚向前,穿过闹市,又绕过几道窄巷,一路往西而去。
时锦坐在平板牛车上,以颌抵了膝盖,双目渺渺,不知在想些什么。
倏忽间,那牛车猛地一个停顿,倒把她后背撞在车缘上,肩胛处带着些痛,时锦茫茫然抬起头来。
只见牛车前站着三五个莽汉,正探头往时锦这边望。
为首的莽汉身形高大,一身葛布短打外裳,上缀着几处褐色补丁,络腮胡,鹰钩鼻,很是凶悍。
他眼中微微带了些疑惑,转头望一边身形瘦削的男子,低声嘀咕,“不是说是个俊秀小厮?怎的是个丫鬟?”
那瘦削男子也带了些不知所措,“应是没错啊?怎的回事?”
赶牛车的老汉哪里见过此等阵仗,直接抖抖索索朝着对面拱了拱手,勉强镇定道,“敢问几位大爷,可是有事指教?”
“指教算不上。”为首的络腮胡朝向时锦,“你可是靖安侯府的下人?”
时锦心下咯噔,当下便目光澄澈望过去,“奴家是盛国公府益昌郡主身边的浣纱,特特为益昌郡主出来采买,尔等何人?”
她说这话时,下巴微扬,面色带着些高门大户特有的倨傲,只一双手掐于袖中,指甲陷于掌心,强忍着不教自己露出怯意。
“许是错了?”那瘦子摸了摸头脑,百思不得其解。
时锦蹙了眉,声音也跟着扬了扬,倒是不见惧色,字字缓慢如珠落玉盘,“怎的?难不成盛国公府与你们有纠葛?还是说,想与我一起,到郡主面前分辩分辩?”
她这话掷地有声,倒让对面的人游移不定起来。
时锦却不管他们,只冷笑着对那老汉道,“且赶着回府,我倒要瞧瞧,哪个这般不长眼,竟连郡主的婢女也敢拦上一拦。”
她说完,竟是稳稳坐定,不去瞧对面几位。
那老汉眼见着对面几人俱都面露犹疑,当机立断赶了车,继续往前行。
牛车几欲与对面的莽汉擦身而过,时锦斜睨了这些人一眼,兀自冷笑一声,便垂眸专心理着衣衫裙角。
然则心中密集如擂鼓,一颗心悬于喉间,竟是隐隐有汗湿掌心,后背亦潮湿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