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时锦,他没有说话,只是脚步缓了缓,走向正房的位置。
时锦赶忙迈步跟上。
沉默得服侍着齐墨璟洗漱完,又帮他找了身合适的衣裳,时锦这才垂着头将幔帐解了下来。
待到熄了烛火,时锦钻入幔帐,将放在一边的薄毯铺上,侧着身子在脚踏上慢慢躺了下来。
齐墨璟双手依然交叠在腹部,很规矩的睡相。
夜半时分。
天色阴沉得要死。
齐墨璟觉得自己的血快流尽了。
然而,周身的空间太过狭小,他哪怕连最小动作的转圜都不能。
他的腿上负了伤,从乌色的伤口处流出一片带着难闻气息的淤血。他的怀里抱着时锦,女人的脸色苍白,伏在他的身上低低啜泣。
他的手抚上女人那乌亮亮的发髻,心中一片难得的柔软。
“等我死了,你就再嫁吧。”他轻轻拍着女人的背,一点一点帮着她顺气。
她是他的妾,唯一的妾。他的感情一向淡漠,即便是怀中的女人,看在她伺候自己一场的份儿上,他不介意给她一条出路。
女人突然扬起了脸,虽然苍白,却挡不住好颜色。她的眼中尚有泪痕,整个人却坚定起来,“二爷,我得出去找药。”
齐墨璟的手抖了下,却又安抚般拍了拍她,“锦儿别去,最后再陪陪我吧。”
时锦点点头,环腰抱住他,整张脸都埋在他怀中。
眼前一片迷雾,等到他睁开眼,便看到侍墨拐着腿朝他跑来。
他在喊,“爷,快跑!快跑!崔时锦那个贱女人,她跟康仕诚在一起,她带着人来了,爷,快跑……”
有骑兵铁骑的声音扬着尘埃跑近,侍墨拿着刀砍了马腿,铁了心得抱着一个摔下马的骑兵不肯放走。
数支长矛插在侍墨的身上,齐墨璟目眦欲裂……
蓦然睁开双眼,周围一片漆黑。
齐墨璟的呼吸慢慢放缓,转头看了眼时锦。
此时的崔时锦仿佛是做了什么梦一般,眉头皱了皱,继而又很快舒展起来。女孩的嘴角微微翘起,显然是梦里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他于夜色中沉默良久,复又躺了下去。
第二日。
时锦一醒来,就看到齐墨璟正散着头发坐在乌木漆花踏脚摇椅上看书。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脸上,仿佛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让他的面色看起来也更通透。
时锦蹑手蹑脚得收了薄毯,将内室整理干净,这才在经过齐墨璟时矮身福了福。
齐墨璟没有搭话,这让时锦松了口气。昨天那件事儿让她打心眼儿里怵这个喜怒无常的齐二爷,因此能躲着便躲着。
好在白日里司棋照顾齐二爷多一些,时锦也能有时间躲躲懒。
不一会儿的时间,司棋和侍墨都来了后院。两人服侍着齐二爷梳洗完毕,又摆了早膳,齐二爷这才穿着一身斯文的皂白翻领直襟长袍,束了半掌宽的嵌玉石玛瑙白底玉带,从内室缓缓走了出来。
虽则脸色冷得有些吓人,到底是有了几分翩翩贵公子的风度。
齐二爷一踏入院中,院子里无论是洒扫的还是做活的小丫鬟,一个个都直了眼,悄悄觑着穿得花团锦簇的二爷。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齐墨璟的脸色便有些黑。
到底是司棋懂事,趁着齐二爷尚未发作,低着头将一把泥金乌木绘山河日新折扇递到他手里。
齐二爷的目光在扇坠儿上扫了扫,到底没有发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