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阮月离考虑了一晚上之后,还是亲自上书给摄政王拒绝了留在上雍以及郡主的封号。
她以自己是罪臣之女,不配与王子为妻的理由请求解除了婚约。对此蕲族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毕竟当初选择阮家是为了给姬容在上雍找个依靠,如今阮家获罪这个婚事也就没有意义了。白靖容离开上雍之前也跟谢衍讨论过这个问题,如果最后与阮家的婚事不成,朝廷会另外赐一位郡主给姬容做妻子。
这个郡主当然也不一定就是真的郡主,毕竟现在大盛不仅没有未婚的公主,郡主也很少。
“咳咳,阮姑娘。”姬容轻咳了一声,开口道。
阮月离平静地道:“见过九王子。”
姬容道:“我听摄政王说,阮姑娘拒绝了婚事?在下能否知道,可是姬容有何不妥之处?”
阮月离摇头道:“并无,罪臣之女不堪为九王子良配。”
姬容微微蹙眉,“古来流放少人能回,阮姑娘当真决定了么?姑娘若是担心令堂和令兄,在下…或可帮上一些忙。”
阮月离笑了笑,道:“多谢九王子,你我这桩婚事本就不是两厢情愿,我有我的路要走,九王子也有您的路要走,我们不是一路人,就不必勉强了。”
姬容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一时竟没有了言语。
阮月离也无意跟他多说什么,微微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了,“告辞。”
姬容望着她重新走回那人群中的背影,不由轻叹了口气。
思索了一下,他侧首对身边的侍从低语了几句。那侍从微微点头之后再次走向了门口的官员,姬容也转身回了马车。
很快一行人就被差役押着往前方走去,这样的事情对于阮家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来说,实在是天大的羞辱。
特别是几个未出阁的姑娘,看着街道两边来围观的百姓们评头论足的目光,羞得几乎想要一头撞死在街边的墙壁上。
唯独阮月离一脸平静,不紧不慢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阮福就走在她后面,他上前了两步靠得阮月离近了一些低声道:“阿离,方才那个九王子是来帮你的么?你怎么不留下?”
阮月离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淡漠地道:“你们自己去了南边,活得下来么?”
阮福顿时涨红了脸,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自己是个没什么用处的纨绔,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段时间他除了担忧害怕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没有妹妹一个姑娘家来的镇定。
他们被流放的地方虽然不是南疆那样的蛮夷之地,却也差不了太多,犯人被送到那边都是去开荒的。
阮福看看前面摇摇欲坠的母亲,再看看哭哭啼啼的其他人,忍不住也有些想哭。
但是看了一眼走在自己前面的妹妹,又硬生生忍住了。
“阿离,你跟他们说你愿意留下。”阮福抽了抽鼻子道:“我会、我会好好……照顾娘和大家的。”
他在这个妹妹面前一向没什么底气,因此两人也不算亲近。但阮福还是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有作为兄长的担当,至少不能连累妹妹的。
阮月离回头瞥了他一眼,扭过头继续往前走去。
阮家一行人往城外走去的时候,街边的茶楼里有人正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宋琝看着一行人越走越远,忍不住叹了口气。
站在她身边的梁疏风也轻叹了一声,“阮家的姑娘从前在上雍也是一等一的名门闺秀,如今一朝沦落让人肆意围观评论不说,这一去……能不能有活着回来的一天也不可知。”
宋琝道:“我们这些人生来便不是独立的个体,享受了家族的荣华富贵,若是家族落败自然也是要跟着承担后果的。”
听了她这话,其他几个姑娘心情也都有几分低落。
她们跟阮月离也没什么交情,但毕竟也是从小认识,在同一个书院学习了这么多年的人。往日里阮月离总是一副目无下尘的模样固然让人难以亲近,但如今见她零落成泥心里多少也有些怜悯。
只是朝堂上的事情,又关系到谋逆这样的大罪,谁也不能说什么了。
苏蕊坐在一边,道:“倒也不必过于悲观,阮…阮廷被判了斩监候,说明摄政王确实不急着杀他,以他的本事若是想活命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赵思思道:“难道阮相不想活了?他若是回头再松口,阮家这么多人岂不是白受一场苦?”
宋琝道:“也不能这么说,参与谋逆毕竟是证据确凿,就算他改口了也不可能既往不咎,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将流放地点改得近一些罢了。比如三千里改成一千里。时间还早着呢。若真想被赦免,恐怕需要不世奇功了。”
骆君摇托着下巴靠着桌边发呆,双目无神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
几人发现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秦凝有些好奇地戳了戳她道:“摇摇,你在想什么呢?”
骆君摇回过神来,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在想天气这么冷,这一路上也不知道阮小姐她们能不能撑得住。”
苏蕊道:“太华公主吩咐了人路上照拂阮家一些,那些差役路上想必也会小心。”
说来太华公主和阮月离算是没有了祖孙的缘分,但阮月离甘愿放弃大长公主干孙女和郡主的身份,随同家人流放,反而让太华公主对她印象好了许多。
如果说之前只是因为朝廷联姻才认她做干孙女,如今倒是真的有几分欣赏了。
沈红袖道:“我方才看到那位九王子身边的人给差役塞了些什么东西,应该也是托差役照顾阮姑娘的吧?说起来,这位九王子倒还算是有些义气。”
这话一出口,宋琝和苏蕊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沈红袖被两人的目光吓了一跳,“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地道:“不要对那位九王子太好奇!”
“……”沈红袖无语,她就是随口一说啊。对一个蕲族王子好奇,她疯了吗?
梁疏风道:“不管怎么说,宁王的案子告一段落总归是一件好事。这些事情一天不落下帷幕,就不知道有多人提心吊胆睡不着觉呢。”
众人也纷纷赞同,赵思思点头道:“可不是,就连我爹也整天愁眉苦脸的,胡须都掉了不少。眼看着年底了,可算能过个安稳的年了。”
宋琝侧首看向苏蕊道:“过完年我就不去书院了,你呢?”苏蕊原本也是不打算去了,但现在婚事取消了,又要另当别论了。
苏蕊笑道:“我还去。”
“你可真爱读书。”秦凝忍不住感慨道。
要不是书院人多好玩儿,她才不想去书院呢,每天来来回回多麻烦啊。
苏蕊笑了笑道:“去书院也不一定就是读书啊。”
“那还能干嘛?你想来武道院练武吗?”
骆君摇也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略带同情地看着秦凝。
去书院不读书当然就是去当老师啊,难道去食堂当大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