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恨了,恨天意弄人,也恨越无咎的“移情别恋”,他怎么能那样轻易地爱上另一个人呢?
哪怕是她悔婚在先,她也盼着他心中只有她,对她念念不忘,而不是转头就另爱他人,还是她最瞧不上的那个……施宣铃。
那明明是一个骗子,满嘴胡言,她根本对越无咎没有一丝情意!
流放前夕,她曾悄悄去找过施宣铃,带着那么一丁点的过意不去,她别扭地问她:“你为何要撒谎帮我,你真愿被流放到那云洲岛上吗?”
哪知少女笑靥如花,竟直接坦然道:“我当然愿意去云洲岛了,比起关在暗不见天日的阁楼里,去见一见广阔的大海不好吗?”
“那你是……不喜欢越世子的了?”
“我喜欢他呀,能跟着他去云洲岛,我太喜欢他了。”
少女率性纯真,说出的话令人啼笑皆非,施宣琴一听就懂,忍不住叹了声:“我抛弃了他,你却也利用了他,如你所说,他还的确是个……可怜虫。”
探得施宣铃的真实目的后,施宣琴也将心中仅有的一丝歉疚放下,她昂首傲然道:“既然如此,施宣铃,我不欠你的了,是你心甘情愿要去那云洲岛的,日后风吹雨打,吃苦受罪,你都别怨我,我这辈子都不欠你任何东西!”
那时施宣琴满心庆幸,还好有施宣铃这个“替死鬼”,能代她流放云洲岛,可她却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竟会嫉妒起她来。
嫉妒她拥有了越无咎全心全意的爱,什么如珠似宝,什么此生此世,必不相负,她施宣铃配吗?
“施宣铃,你就是个骗子,哪怕星辰陨落,从此都不属于我了,我也不会让你得到,你凭什么呢?”
越想越如鲠在喉,难以平复,施宣琴索性提笔写下了一封信,想托裴世溪带去云洲岛,亲自交到越无咎手上。
云洲岛规矩森严,除却登岛之初,罪奴们可以寄出一封家书外,此后便不再被允许能与亲族书信往来,而恰好镇抚司即刻就要出发,赶赴云洲岛押解朝廷重犯,这是再好不过的一个机会,施宣琴内心燃起熊熊火焰,她一定要向越无咎揭穿施宣铃的“真面目”!
越无咎平生最恨欺骗与背叛,若让他知晓施宣铃其实对他毫无情意,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不过是借他逃出施家桎梏,他一定会满腔怒意,彻底翻脸,从此对施宣铃恨之入骨!
不是如珠似宝么?现下施宣铃有多么被越无咎捧在手心里,日后她就摔得有多么疼,她等着看她坠落云端,碾碎成泥!
施宣琴将信装入信封时,一双纤纤玉手都在发颤,简直按捺不住内心激动,迫不及待想让越无咎看到这封“戳穿谎言”的密信了。
施家两个女儿,一个抛弃他,践踏他,一个利用他,欺骗他,谁又比谁无辜,比谁高贵呢?
裴府前厅里,施宣琴收敛住满心快意,递出信封后,又将另外一物交给了裴世溪。
“裴大人,除了带去那封信外,我还给他……缝了一件衣裳,也请您亲自交到他手上。”
雪白柔软的衣服,还是越家谋逆前,施宣琴一针一线替越无咎缝制的,这也是东穆一个古老的习俗,出嫁之前,新娘要为新郎做一件贴身衣物。
那时晴光尚好,一切安然美满,她嘴角噙着笑,为他做了这件衣裳。
可转眼物是人非,她再也不能嫁给他了,可即便如此,她也盼他心中永远有她的一方位置。
她骄傲了一世,才不愿承认自己后悔了,她只承认,她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地……想他了。
那件当初没来得及送出的衣服,如今漂洋过海,再次送到他手中,他会有什么反应呢?他还会忆起旧情,重新念及她的好吗?
带着万千思绪,施宣琴离开了裴府,她并不知,她前脚刚走,裴世溪后脚便立刻撕开了那封信。
“大人,信上都写了些什么?可与越府那桩谋逆大案有关?”
裴世溪的贴身侍从凑近小声问道,他家大人可不是什么热心肠,从不多管闲事,如今肯答允帮那施家二小姐去送信,定是有所图谋。
只可惜,裴世溪这回失望了。
“毫无线索,一些不相关的情情爱爱罢了,痴男怨女,真是无聊透了。”
将那信随手一折,吩咐侍从重新密封好后,裴世溪扭头又去检查那件雪白的里衣。
不出所料,依旧是一无所获。
他冷笑了一声:“越无咎啊越无咎,你的红颜知己还真是多,岛上带去一个不够,皇城里还留着一个对你痴情不忘,我倒很好奇,你这笔情债要怎么理清?”
嘲讽的笑声里,那侍从不由皱了眉头,既然毫无所得,那这些东西还要送吗?
“大人,这信和这衣裳派不上用场,您还送吗?”
“送,当然要送。”裴世溪微眯了眸子,唇角微扬,意味深长道:“情爱虽然无聊,却能扰人心神,令人乱了方寸,人一乱,便是露出马脚,显现破绽的最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