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牢里,烛火摇曳,寒意凛冽。
季织月挪动着步子,小心翼翼地一点点靠近角落里的男人,在他含笑的目光间,慢慢在他身前蹲了下来。
少女害怕得浑身都在发抖,息月寒却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他第一次近距离地仔细看清她的模样,白白净净,清隽秀丽,满身的书香气,分明是再柔弱不过的一个小姑娘。
可竟然就是她,破了蓝焰离火,毁了他的计划,还让他十几个最得力的属下就此丧命?
男人冷笑着,淡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不知是该觉得荒谬,还是可笑了。
无论如何,这样的一个人,都不能留在东穆,若能为他赤奴部落所用,岂不是一股莫大的助力?
他要将她带回去,若无法带回,便得叫她死在东穆才行!
息月寒冷不丁开口道:“季姑娘,再近一些,这句话十分重要,我只愿说给你一人听。”
那张俊美的脸庞在灯下半明半暗,季织月不敢直视他,只得又将身子凑近了些,颤声道:“你,你说吧,究竟是……”
她话还未说完,息月寒竟然猛地伸手,一把搂住她纤细的腰肢,将人往怀中一带,低头就含住了她小巧殷红的耳垂。
“织织!”
施宣铃脸色陡变,还来不及上前,身旁的闻晏如就已扬起长枪,迅如闪电地刺在了息月寒的手臂上,可他不闪不躲,竟然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息月寒,你给我松手!”
闻晏如怒喝间,又刺下第二枪,季织月人都吓傻了,息月寒却紧紧搂住她,忽地发狠一咬,在她耳垂上留下了个血印。
少女疼得叫出声来,耳上鲜血直流,闻晏如第二枪也随之刺来,息月寒这才松开了人,放声大笑,笑得恣意快然。
季织月被闻晏如揽在怀中,吓得泪水扑簌,脸色惨白。
她尚惊魂未定时,角落里的男人已经用手指摸上了唇边,舔了舔那血渍,淡蓝色的眼眸望着她,笑声回荡在整个暗牢里,一身邪气四溢——
“我最喜欢听话的好姑娘了,季织月,你是我的,跟我回赤奴部落吧,我说过要跟你上床,你一定逃不掉的!”
——
夜明珠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照亮着整座宫殿,越无咎一手握着妄心长剑,一手提了一盏宫灯,站在一幅巨大的壁画面前。
这宫灯是他在殿中一角取下的,借着夜明珠的清辉,他将宫殿上下都仔细查看了一遍,最大的发现便是眼前这幅壁画了。
画中月光皎皎,四个年轻男子一同坐在屋顶之上,仰头看着漫天璀璨的烟花,衣袂飞扬,潇洒不羁,好不快意。
然而他们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
戴着面具。
面具造型独特,精巧雅致,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了他们含笑的唇角。
其中一人戴着金光闪烁的飞龙面具,一人戴着威风凛凛的白虎面具,一人戴着温润清和的神鹿面具,还有最后一人,面具上赫然勾勒着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
他们四人衣着华丽,腰间佩玉,虽遮住了大半面容,却遮不住满身矜傲清贵,意气风发的气质,一见便知身份显赫,均不是寻常之辈。
而那戴着凤凰面具的男子,手中还拿着一支竹笛,在月下悠然吹笛,为身旁的同伴们助兴,身影翩翩,宛若谪仙。
越无咎提着宫灯,仔细察看着壁画的每一寸,终于又在角落里有了发现。
他看见了这幅壁画的落款,只是或许因为年头太过久远,字迹斑驳不清,只隐约浮现着一段记载。
年月日恰好都模糊掉了,后面那紧跟着的一句却是清晰的,共贺慕华节。
慕华节?
越无咎微微皱眉,他并未听闻过这个节日,或许是云洲岛上特有的佳节?
果然,他继续往下看去,后面一段话大致介绍了这慕华节,慕韶华,结同心,戴面具,放花灯,的确是岛上特有的习俗了。
不过看这字面意思,这慕华节应当是男女共度,寄情花灯,互表心意,而壁画上却是明明白白的四个大男人,他们放什么花灯,结什么同心呢?
越无咎眉心皱得愈紧了,再看下去,均是记载四人当时心境,共贺佳节,月下饮酒,同赏烟花,快意而歌,看起来是四个交情十分好的挚友。
后面又有几段模糊不清了,直到最后一句,十六个字,铿锵有力,满怀希冀——
以战止戈,荡平宇内,河清海晏,祈迎盛世。
越无咎反复在嘴中轻念着,暗暗有了猜想,这四个戴着面具的年轻男子,约莫是一同上阵杀敌的战友?
他们几番携手历经硝烟战火,总算平息了天下动乱,四人解甲归田,心潮澎湃,一起参加了这慕华节,月下饮酒长歌,祈盼河清海晏,迎来一个崭新的太平盛世。
眼前仿佛浮现出一幅幅鲜活的画面,越无咎正沉浸在自己的推想中时,宫灯无意识地往下移动,竟又照亮了最底部的一行小字。
他目光一亮,赶紧凑近细看,原是这最底部竟落下了四人的名字,只可惜壁画底部侵蚀得厉害,四人的名字斑驳不清,前三个只能隐隐瞧见姓氏,唯有那最后一个名字才保留完整。
越无咎提着宫灯,慢慢照了过去,喃喃着念出了前三个姓氏——
况、越、钟。
他脸色陡然大变,如梦初醒般,又猛地看向壁画上的四个男子,一股无名寒气瞬间自脚底窜起。
“况”乃当今天子之姓,东穆皇室皆是况氏子孙。
“越”不必多说,正是他的本家之姓。
而那“钟”,因底部斑驳残缺,但结合隐隐若现的笔划,以及种种迹象,不难推断得出,那完整的姓氏应当是“钟离”二字。
少年心头突突直跳,赶紧看向第四个名字,却是彻底愣住了!
“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