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岛主,愿赌服输,你可不能迁怒他人,你那赌约里明明只说了不许世子插手,又没说不准别人帮忙的,可有半个字提到‘小晏将军’吗?这结果清清楚楚摆在这,难道你还输不起,不打算认账吗?”
好家伙,直接以牙还牙,有样学样地“回敬”了钟离笙,他之前就是钻了圣旨的字句漏洞,才有机会刻意刁难施宣铃,如今施宣铃也同样揪着他赌约的漏洞,逼他低头认输。
事已至此,钟离笙也再不好说什么了,只用玄铁折扇一指施宣铃,烦躁不已道:
“滚滚滚,滚回去伺候你家世子吧,那澜心小院你就住到死吧,我迟早有天过来给你收尸!”
“不劳少岛主操心了,我肯定比你活得久,毕竟海蜈蚣都毒不死我,我肯定能跟我家世子平平安安,长长久久地在那澜心小院住下去!”
说着,施宣铃朝钟离笙做了个鬼脸,得意转身,再也未看他一眼,径直就朝越无咎与季织月走去。
三人胜利会师,即便千难万险,也终是打赢了这场漂亮至极的仗!
少女走到同伴面前,眼角眉梢满是笑意,却还来不及开口时,那满眼泪光的少年已经一伸手,将她猛地拉入了怀中,在夕阳下紧紧拥住。
“脏,世子,我身上脏,还得回去洗干净呢……”
“不脏,一点都不脏。”少年喉头有些哽咽,抱紧少女的那双手微微颤动着,他在黄昏里温柔开口,字字敲在了她心间——
“我的小铃铛,一点也不脏,她是这世上……最干净,最美好的姑娘。”
他亲眼见到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那样拼尽全力,那般奋不顾身,他一颗坚冰般的心终是渐渐融化。
他跟她说过,不要向他提“永远”二字,因为他不信这世间有永恒之事,可或许,他踽踽独行至今,可以……试着相信她?
长空之下,被少年紧紧抱住的施宣铃也怔住了,有晚风吹来,扬起她的裙角。
这是越无咎第一次,唤她“小铃铛”。
一颗心不知怎么,竟越跳越快,她在这漫天霞光间,头一回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悸动。
这是什么呢?
施宣铃懵懵懂懂,无从辨认,只是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也同样伸出双手,紧紧回抱住了她的“小灰猫”。
两人在夕阳下久久相拥,这一幕落在了不远处的钟离笙眸中,他久久未动,斜阳也在他眼角眉梢处染上了一层金边。
他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晚风里,单薄的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很长,像这世间一道无人在意的幽魂,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意。
直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夹杂着些许叹息:“阿笙,有些执念,趁早放下为好,否则伤人伤己,实不划算。”
钟离笙一激灵,扭过头去,恶狠狠道:“闻晏如,我今天没心情跟你打架,你最好滚远点,别来惹我,也别说奇怪的话,我听不懂。”
“你听得懂。”闻晏如站在海风里,静静地看着钟离笙,“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滚!”
仿佛一瞬间被人窥探到了内心,钟离笙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只想快点逃离这里,闻晏如却不依不饶:“阿笙,其实你不用……”
“滚,给老子滚开!”
这一瞬,钟离笙仿佛一只炸毛的猫一般,怒不可遏的声音在长空下回荡着——
“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闻晏如,不用你来教训我,我天生地养,独来独往,连我爹娘都管不了我,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
澜心小院里,月光幽幽,一地如银。
雪白的一双脚浸泡在药汤里,烛火摇曳下,越无咎蹲在床边,温柔仔细地替少女按摩揉捏,舒缓疼痛。
若是被皇城里的人瞧见这一幕,恐怕眼珠子都会瞪出来,从前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如今竟然心甘情愿地在给一个小姑娘洗脚!
这次为了捕捉一百只海蜈蚣,施宣铃殚精竭力,不仅双手被毒液侵蚀,布满红点,一双脚也是肿胀酸痛,越无咎心疼不已,将施宣铃抱回澜心小院后,便一个人开始忙活起来。
这几天都是他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施宣铃。
少年天生聪慧,果然学什么东西都很快,他每天都会烧好热水,给施宣铃泡上一个药浴,待她换上干净衣裳后,便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她的双手上药。
手上的伤涂好药后,他又会单独打来热水,按照施宣铃所教,放进几味特殊的药粉,一边让她浸泡双足,一边为她按摩揉捏。
几日下来,他连床都没让施宣铃下过,甚至最初施宣铃被那尸坑血污弄脏的一身衣裙,他也仔细洗好了,晾晒得整整齐齐。
澜心小院,愈发有个家的模样了。
每件事少年都做得干净利索,漂漂亮亮,叫施宣铃连连赞叹,可唯独他替她洗脚这件事,她总是有些别扭与不好意思。
少女倒不全是因为羞赧,幼时在青黎大山里,她每天爬树下水,光着脚丫到处跑,并不像皇城里那些世家小姐一般,觉得双足露于人前是多么有失体统的事情,尤其还是暴露在男子面前,她只是觉得——
这种事,不该让越无咎来做。
“其实,其实应该是我来服侍世子,照顾世子的生活起居,现在反而让世子一直在做这些事,我,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跃动的烛火下,施宣铃看着蹲在身前的少年,开口间有些歉意,又有些难为情,哪知那道身影一顿,少年竟抬起头来,认真道:
“宣铃,你我之间,不要用‘服侍’两个字。”
那俊逸的眉眼望着她,里面盛满了漫天星光般,“我们是家人,是相依为命,同甘共苦的家人,我终有一日会堂堂正正地迎娶你,让你做我的妻子,我为妻子做些事不应该吗?”
“妻,妻子?”
施宣铃愣住了,她还当真没想过这一层,懵懂间,她又发问道:“夫妻之间,可以做很多事吗?”
“很多。”越无咎说着,不知想到什么,耳根有些泛红,望着施宣铃的眼神也忽然异样起来,语气也变得低沉喑哑:“多到你想不到的事情,等你及笄后,有些事……我就会做了。”
“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