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夫人定了定神,淡声道,“听说过舅父为父,可没听过姑父为父的。”
韩攸宁斜睨着她,“我只是随口说说,老夫人这么较真作甚?”
她起了身,“老夫人好好保重身子才是,我看你这几日气色不太好。我先回了。”
她歪头对韩清婉笑笑,“表妹也得保重才是。”
韩老夫人手中佛珠往榻上重重一拍,狠狠盯着韩攸宁的背影,看着她施施然出了上房。
小跨院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笼。
玉娘和孙大娘将箱笼依次打开了,清点着里面的东西,叶常则在一旁念着单子,不时还要帮着搬搬抬抬,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是堂堂晋王府侍卫啊,谁见了不喊一声常爷?住树杈也就罢了,这些老女人分明就是把他当成干粗活的下人使唤!
韩攸宁在箱笼之间转悠着看了看,除了云锦缂丝,锦缎绢帛,还有妆奁匣子,素净头面,胭脂水粉,被褥引枕,织毯软垫,各式摆件……
正是她房里缺着的。
小跨院家具虽是齐全,可装饰和日常用品是少了些,韩老夫人就没想给她添置,她自己也还没来得及采买。
赵承渊他是扫了一眼便把她缺的东西给补齐了啊!
玉娘正清点着胭脂水粉,对着韩攸宁嫌弃道,“哎呀你在这里晃悠的我眼晕,刚数的多少都忘了,赶紧回房睡觉去!”
叶常眼睛一瞪,“怎么跟县主说话呢?”
未来的晋王妃!
玉娘叉腰笑骂,“老娘一直这么说话,小子若不是看你长的好看,我挠花了你的脸!”
叶常皱眉,她这什么轻浮做派!
他这一个多月来一直怀疑,这玉娘莫不是什么青楼女子?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偶尔经过青楼门前,上前没脸没皮拉客揩油的,就是这种半老徐娘,说话腔调一模一样的!
他打了个冷战,作出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正色道,“没个下人的规矩,县主是大家闺秀,在她面前说话注意些!”
教坏了未来王妃可怎么好!
韩攸宁却是护起了短,“玉娘不是下人。叶侍卫,她这样说话挺好。”
玉娘总是说着最难听的话,做着最暖心的事。
她嘴里抱怨着眼角又熬出了好几道皱纹,可手上的针线却不曾停下来过,每日熬到半夜,给她缝着袄裙衣衫。
早上还要早起给她做她爱吃的牛乳羹,给的理由却是自己喜欢吃,吃了皮肤娇嫩。
这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别人或许看不在眼里,可她却是记得,玉娘替她拼命的样子。
玉娘眼圈一热,什么话也没说,扭头蹲下整理箱笼去了。
叶常尴尬摸了摸鼻子,“县主觉得好就行,是卑职僭越了。”
韩攸宁笑了笑,“忙碌了一日,我是有些困了,你们忙,我睡觉去了。”
她从箱笼里挑了个青玉色折枝花的软缎枕,抱着走了。
玉娘收拾箱笼的手慢了下来,抬头怔怔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