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颜家,大理寺这些时日倒是清闲。
崔韫刚搁下手里的笔,却见即清从外匆匆而来。
“爷,老太爷今日出府,八成是去见三皇子了。府中留下的影卫察觉不对,忙送了信来。”
崔韫拧眉,换下一身官服。
“人在何处?”
“茗庭雅阁。”
他淡淡道:“走。”
茗庭雅阁是盛京最出名的茶馆,为文人雅客最爱去的地儿。
一处雅间,茶香袅袅。
姬誊煮着茶水,他对面坐着冷着脸的崔老太爷。
他倒也不气,神态更是难得的恭敬:“您老是真不愿见我。”
崔老太爷继续冷着脸:“年纪大了,三皇子多担待。”
姬誊撩起袖摆,将煮好的茶水倒上,直起身子双手送到崔老太爷面前。
“这是茶楼刚到的龙井,您尝尝。”
崔老太爷看他这般姿态,愈发的心梗。
偏偏没法气,也无处可气。他沉重的闭了闭眼,也不知多了多久,这这才伸手去接。
他的手有些抖:“您现年几何?”
姬誊道:“比崔韫大五岁。”
崔老太爷又陷入沉默,随后将茶盏放回桌面。
也不知多了多久,他终究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熏炉上。
“原先,我是不愿见你的,人老了,总会变得固执。这些时日想的也颇多,寻思着该见你,可又怕见你。怕无法同崔家列祖列宗交代,也怕无法同家中女眷交代。可你舅父邵婺这些时日频频入我梦。”
“你应当知晓,当年,他同崔旸私下情如兄弟,”
姬誊温声道:“是。母妃在时,时时提及。”
让他这辈子莫忘恩情。
眼下,他羽翼已丰,已不是当年自身难保的少年。
“这些年过去,时局已变,有些仇我不能忘,他……也该知晓。”
“说来也惭愧,我来此并非同您抢人,只是也存私欲,他合该去舅父舅母坟前上柱香。”
崔老太爷垂下眼,背脊也没那般直了,仿若苍老了数十岁。
“邵婺同你母妃兄妹二人,生前对我也是尊敬。”
“我儿崔旸没了,长孙崔柏也没了,是人也总有私心。我总想着留住韫哥儿。”
“你许是不知,当年淮安王府遭难,崔旸冒大不韪将他带回来时,原先是要送去恭亲王府的,偏那日儿媳殊予难产,幼婴夭折。我痛惜不已,他小小一团被我抱在怀里,却那么乖的握住了我的拇指,牢牢的不松开。”
崔老太爷总算有了些许笑意,却极浅,风稍稍一吹就散,随后凝结成了愁。
“我便做了个决定,这孩子与崔家有缘。”
他低低道。
“石韫玉而山辉。我便给他取名为韫。”
屋内陷入死寂,再无说话声。
而本该推门而入的崔韫,彻底僵住,煞白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