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阑一愣,温凝又道:“我的意思是这可是皇家血脉,不是说当年的人牙子未找到,也未查到如何流落到岭南的?就滴血认亲,要认祖归宗了?”
温阑啧啧道:“长公主已经寻他寻了十九年,哪还等得了那么久?你是不知道,听闻琼林夜宴当晚长公主就跟着状元郎回了王宅,只怕恨不得当晚就将这亲认回去。”
“哦……”温凝垂眸,摩挲手下的茶杯。
见她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温阑叹口气,道:“阿凝,大哥知道你心仪状元郎。”
从前温阑还称一声“王公子”或是“恕之”,如今却不能这样唤了。
“但如今看来,幸而当时未能成功啊。”无论是私下会面,还是后来的榜下捉婿,幸亏没成功,“否则依他如今的家世……”
温阑话没说下去,但他想温凝应该明白。
就算她与王宥郎有情妾有意了,他一朝成了国公府的嫡长子,亲事哪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一个不好便……又要退一次亲。
温凝却压根没听到他的话,脑中只盘旋着“三日后认祖归宗”。
上辈子这个时候她正满心欢喜地准备出嫁,裴宥所有的事情她都身处事外,都是听其他人讲戏文似的说给她听。
所以她并不记得具体时间,只记得一个大概。
她也说不好是糊里糊涂不知道事情发展到哪一步更让她心焦,还是现下知道事情会发生在三日之后更让她心绪难安,只满脑子“还有三日”。
正在这时菱兰进来:“大公子,姑娘,我刚刚去厨房,看到炖了好香的鸽子汤呢,要不今晚便让厨房用汤水煮两碗面来?”
温凝一听汤水煮面,脑子里浮现当日那温柔的夫人笑吟吟的模样。
她出生就没了母亲,她从没见过她的母亲,但在她的想象中,她的母亲就该是那个样子的。
温柔,慈祥,常常笑吟吟地望着她。
可那是裴宥的母亲!
“吃什么面!”温凝蹙着眉头站起身,“今日我不饿,什么都不吃了,大哥也回自己院子吃去罢。”
温阑未料到温凝突然变脸,直接赶客,扭头看菱兰。
菱兰丧气地撇嘴,满脸都写着“姑娘近来就是如此”。
温凝也不等温阑走,径直进了里间,脱掉自己的绣花鞋,直直往床上躺。
气郁。
明明想好了不要管这件事,还是忍不住去探听,去盘算。
她想做什么?
她想改变那场大火吗?
不。尽管她偶尔也会安抚自己,或许这辈子和上辈子不一样,那场大火不会发生也说不定。可她很清楚,若发生了,那便是三条人命。
但她没有能力改变那场大火。
那她是想救那三个人吗?
是的。
她一再对自己说,那是裴宥的事情,与他无关。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想那位忠厚的家仆,应该就像菱兰那样单纯善良,想那位温柔的王夫人,她长得那样好看,大火吞噬她的身体时,她那白皙的皮肤,慈善的五官,都会被烧成灰烬罢。
多疼啊。
她有办法救那三个人吗?
她告诉自己不要插手,可下意识地,她还是在盘算她是否有办法改变这件事。她不能直接告知裴宥,那会令他生疑,也不能请哥哥们帮忙,哥哥们恐怕会觉得她莫名其妙。
她虽然重活一世,可到底不过是一个闺阁里,势单力薄的女子。
但还是给她想出一个法子。
一个不会惹人怀疑,也大概率会成功的法子。
可她就是生气。
凭什么啊?
她上辈子欠了裴宥的吗?!分明是他欠她好吗?!
她脑中甚至还时不时徘徊着上辈子那个女人的声音,她轻声地在她耳边娇笑:“裴夫人啊,我们大人为了您,可真是用心良苦呢。夫人就没想过,沈小将军,怎么偏偏就在你成亲当夜领了军令呢?温大人,温府原本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被下狱,家破人亡了呢?”
温凝又像烙饼似的在床上左右翻,前世今生在脑子里不断地撕扯。她上辈子都没想过那个女人的话是不是真的,这辈子居然在琢磨,裴宥真的狠毒至此吗?
最终她忍无可忍地坐起来。
她认输。
不管上辈子的裴宥做过什么,上辈子的她,这辈子的她,都不是那样铁石心肠的人。
但凡要在火海中丧生的人是裴宥,她绝不会犹豫半息。可那三个人,除了和裴宥有点关系,又对她做过什么坏事呢?
恐怕不止没对她做过坏事,对任何人都没做过坏事。
“菱兰。”温凝喊。
菱兰忙进了里屋。
“大哥走了吗?”温凝问。
“半个时辰前就走了。”菱兰答道。
居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吗?
温凝叹口气,横下心:“菱兰,上次我们置备的男装,应该还有两套?”
“啊?”菱兰霎时瞪大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