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那一声大喝让楼下安静了一瞬,接下来的声音便不难传到耳边:“大爷,大爷说得对,小人就是个奴才,奴才值不得大爷为我置气,大爷就消消气吧。”

熟悉的嗓音让王宥蹙了眉。

“就你这破奴才,还配给小爷赔罪?不肯喊你家主子出来是吧?打!给小爷狠狠地打!”

王宥放下茶盏就下楼。

正是用膳的时辰,云听楼正厅人不少,此时全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偏厅的角落。

几个壮汉正围殴一个瘦弱的书童。那书童蜷在地上,捂着头挡着脸,由着人拳打脚踢,只哼哼,并不大叫。

“住手!”王宥还未走下楼梯已经看到趾高气昂的秦羽,而他命人围殴的,正是王勤生。

秦羽一见他,面上露出得逞的笑,讥讽道:“哟,王公子好大的架子,三催四请都见不到人,这吃顿饭,还和奴才一人一桌,果然是要攀上枝头的大人物啊!”

王宥不欲理会他,见王勤生满身菜渍便知大概发生什么事情,淡淡拱手道:“若家仆有所得罪,在下替他向秦公子赔罪。”

秦羽见他肯道歉,面色有所缓和,正要拉开一个笑容上去攀谈,便见王宥漠然垂眸,看向王勤生:“勤生,走。”

“走?谁说让你们走?!小爷这身衣服,可是御赐的布料,都叫这狗奴才脏污了!”

秦羽一开口,四个壮汉拦住去路。

“秦公子待要如何?”王宥回问道。

秦羽脸色几番变幻,最后破罐破摔一般,倚着身后的桌子往长椅上一坐,一条腿玩世不恭地抬在长椅上,高扬着下巴睨王宥:“刚刚你那狗奴才跪得不太有诚意,要不你来吧。”

秦羽指指自己跟前:“来,跪得小爷舒心了,饶了你们。”

王宥闻言,极低地嗤笑了一声,那双淡漠的眸子扫他一眼:“氏族走狗。”

接着过去扶王勤生,欲要带他走。

“你吃了狗胆!放屁!”秦羽炸得从长椅上跳起来,“都愣着做什么?跪!他言语无状,侮辱本公子,让他跪!让他给小爷我跪下!”

王勤生一听,面色大变,磕头求道:“大爷是奴才的不是,都是奴才的错,跟我家公子无关,奴才给您……”

秦羽却不等他说完,面色狰狞地大斥道:“给小爷接着打!”

于是两个壮汉过去拽王宥,两个再次对秦羽拳打脚踢。

只是拽王宥时,一下竟未能拽动。

此时王宥突然有了几分意识。

不对。

此间并非真实。

他是在做梦?

他看到梦中的自己攒紧了双拳,额角隐约在跳动。

王勤生的闷哼声不断传来,殴打声越来越重。

身边那两名壮汉又推他一把,他突然松开双手,勾着唇角笑了笑。

“吏部尚书秦征的侄子,秦羽是吗?”王宥一双眼睛黑沉,直直盯着秦羽,“父亲秦鹤,母亲皖西陈氏,家有两嫡兄皆任职于府军卫,一庶妹待字闺中,是吗?”

秦羽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他的家人,只被他这么盯着,莫名觉得脊背发凉,他往前走两步,他竟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好在身后是一方餐桌,让他不至于露怯。

“你……你……”

“今日王某家仆于楼中用膳,竟行为无状,任由秦公子将残羹冷炙尽倒于身而不知躲闪制止在先,任由秦公子的爪牙凌辱打骂而不知喊冤求助在后,实在大错特错。”王宥双手交叠于头顶,清澈的声音回响在云听楼内,“王某治下不严,竟任家仆受人殴打欺凌,更是罪无可恕。”

“王某在此向秦公子赔罪。”

他双膝屈地,双手贴于额上,扎扎实实行了个匍匐大礼。

偌大的云听楼,鸦雀无声。

片刻,才有王勤生回过神的恸哭:“公子!”

王宥猛然睁眼,眼前烛影绰绰,鼻尖还有几缕未散的闺阁熏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