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身子挺软,脾气倒是硬
温凝强忍着睡意,低头抿唇,将一个哈欠咽了下去。 长公主面前绝不可失仪。 可将哈欠咽下去,眼泪却逼出来了,她不得不拿指尖拭去。 容华在上座,将一儿一媳的疲惫尽收眼底,尤其是温凝,眼睛通红,鼻尖也是红的,面上擦了几层粉也盖不住眼皮下的倦怠。 再想到今日一早嬷嬷的来报…… 胡闹! “恕之,阿凝刚进府,你当体贴她的身子。”容华不满道,“施大夫未与你说……” 抬眼看了看满屋子的人,止住了话势。 温凝好奇地抬起眼,大夫?大夫说什么? “罢了,今日起你就去书房睡。”容华嫌弃地摆摆手。 诶? 还有这么好的事? 温凝扫一眼长公主与裴国公。 今日一早她跟着裴宥来给两人敬茶,裴国公自是不多说,他好似向来不太管事,像是脱离于尘俗之外的修行之人,上辈子也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长公主的态度可是让她意外极了。 没像上辈子那般冷着脸不言不语,也不摆长公主的架子,对她和颜悦色,真一副欢喜她的模样。 这辈子裴宥和长公主的关系,似乎比上辈子要好许多。 不过她叫裴宥去住书房,还是…… 咳。 可能昨晚闹得太过,担心亏了裴宥的身子? 温凝垂眸敛目,不着痕迹地瞪了裴宥一眼。 昨晚两人自然都没睡成。 他追着问她何处懂来那么多,她灵机一动,说是那本《风月纪事》里学来的。 可他还不放过,说什么要装得像,只叫水还不够,还得叫点别的。 然后居然掐她的腰。 两人险些在床上打一架。 最后还真叫了水,还不止一次。 大夏天,一番折腾两人都出了一身汗,哪是一盆水能收拾清爽的。 大约见两人都有些委顿,长公主没说太多便让二人退下,叮嘱他们拾掇拾掇再进宫。 温凝回到清辉堂就给自己眼底再叠了一层粉,口脂也换了一种更为鲜亮的颜色,看起来果然精神许多。 只是上了马车,她并不想搭理裴宥。 裴宥约莫是等她的时候喝了两盏茶,已然神采奕奕,看不出昨夜整夜未眠。 见她背对着自己撩窗帘看外头,就一声嗤笑:“昨夜是你先招惹我的罢?” 温凝轻哼一声。 分明是他先把那矮榻上的被衾和帘子都收走了,还频频扰她清梦。 裴宥并不介意的样子,单手拿着书卷,又一声低笑:“身子挺软,脾气倒是硬。” 温凝一张小脸蹭地就红了。 此人还是如此衣冠禽兽,居然能捧着圣贤书,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来! 昨夜他仗着自己是男子有体型优势,又习过武,不仅没有怜香惜玉,还毫不退让,腰掐了,还…… 温凝气得咬住唇。 裴宥心情倒是不错,眼神落在书卷上一动未动,唇边溢出四个字: “自讨苦吃。” 温凝又要炸了,他就是故意的!计较她此前捉弄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你打算以后咱们就这么过是吧?”温凝愤恨道。 裴宥扬扬眉毛:“我倒是无所谓,你看你是打得过我,还是吵得过我?” 言语间,还上下打量了温凝一番。 温凝差点要捂住胸口了。 她真的…… 上辈子裴宥都是捧着她哄着她,她从不知这人一张嘴,又毒又硬。 若是如此与他处上三年,岂不要被他气出心疾来? 温凝腾地起身,坐到了马车车尾,眼不见为净,离他越远越好! 裴宥缓缓放下手中书卷,瞥一眼车尾的人,眼眸微垂。 “夫人坐得那么远,看来这个东西,是不想要了。” 温凝闻言抬眸,便见他手上拿着一个腰牌,浅青色的玉石,刻着一个“裴”字。 这是…… 国公府的令牌。 温凝眨眨眼,此前裴宥说过,成亲后不会干涉她,她可以自由出入,想出门,想做生意,都随意。 居然不是诓她的? 罢了罢了。 总归就这几日,待明日归宁回来,她就与他井水不犯河水。 长公主都说了,今夜他就要去睡书房,他以后气也气不到她头上来。 温凝往裴宥那边挪了挪。 “此令牌乃玉石所刻,质地极脆,若是摔碎了,可就没有第二块给你了。” 明知裴宥是故意的,温凝还是又往他那边挪一些,然后迅速地伸手,接过令牌。 咳…… 重活一世,温凝不仅知道了银子的重要性,还明白了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与裴宥置什么气呢? 他处处与她作对才好呢,难不成想像上辈子那样,他将她捧在手心,然后给她筑一个无处可逃的囚笼? 温凝将令牌收进袖笼里,摸着它冰凉的质感,心情瞬间愉悦起来。 自由,多少女子求之不得的东西。 “清辉堂里有几套遇你身形相匹的男装,待这几日过去,你拿着这个令牌,可由东侧门随意进出。”裴宥仍旧看着书卷,声音浅浅道。 温凝不仅不气了,还觉得这会儿的裴宥看着顺眼极了,当下答道:“知道了,谢大人。” 裴宥眉尾微抬,扫一眼她飞扬的唇角,垂下眼睑,未再说什么。 - 嘉和帝宠爱世子,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昨夜世子大婚,嘉和帝虽未亲临,但当着一众宾客的面,送去了源源不断的赏赐,足以见他对世子大婚的重视。 第二日一早,宫中就为世子携世子妃前来谢恩做好了准备。 温凝踏入宫门时,不由有些忐忑,算上上辈子,她都不曾近距离地与嘉和帝接触过。 不过她又有些期待,传闻皇后谢南栀,是大胤最大世家,谢氏百年难出一位的才女,姝色过人,仪态万千。 与嘉和帝一样,两辈子她都只远远地瞧过几眼,不想这辈子竟然有机会一睹天颜。 只是最终在福宁殿觐见时,嘉和帝身边竟然没有皇后的身影。 说是皇后娘娘今晨突感身体不适,日后再单独召她进宫觐见。 温凝其实有些奇怪。 好像自她去年重生起,皇后娘娘便不曾在众人面前露面,一直说在病中。 不过上辈子似乎也是这样? 皇后久卧病榻,嘉和十七年因言语无状被嘉和帝下旨废去后位,嘉和十八年就……薨逝了。 真是遗憾。 皇后不在,没她一个女眷说话的份儿,温凝从头到尾安静地坐在裴宥身侧。 他行礼她便行礼,他一连一长串的谢辞,她就立在旁边装娴雅。 温庭春常说当今陛下年少登基,积威甚重,且帝王心思,深不可测,言语间尽是敬畏。 可温凝瞧着嘉和帝,竟是格外和蔼亲昵,一口一个“舅舅”挂在嘴边,完全不摆帝王架子的模样。 倒是裴宥一直恭恭敬敬,该有的礼数一概不少,甚至说得上有些疏离。 想想得宠几十年,传说被嘉和帝又敬又爱的皇后娘娘,都能一朝因言语不当被废,难怪裴宥能笑到最后。 瞧瞧人家这姿态。 若是其他人得嘉和帝如此厚宠,又与皇帝是血亲,早得意得找不着北,尾巴翘上天了。 偏就裴宥,一副不卑不亢,再清醒不过的模样。 从皇宫出去,温凝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下,顿时觉得困倦非常,原以为可以回去歇息歇息,裴宥却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是何处?”温凝疑惑道。 新婚前三日,不是见公婆就是回娘家,都是至亲。 不等裴宥回答,顾飞突然上前拱手道:“公子,徒白求见。” 裴宥微微蹙眉,温凝抬眼望过去,见一身黑衣的徒白在不远处的皇城根站着。 “我在马车上等你。” 温凝其实知道,徒白一般都是夜晚才找裴宥禀报,他才大婚第二日,又是大白日地等在这里,想必是有要事发生。 果然,没一会儿,顾飞就来说世子有事去工部,让她先回国公府。 温凝没有多想,裴宥升官那么快,与他本身的能力,以及在公事上的投入都密不可分。 只是她回了国公府也没能歇息,长公主身边的崔嬷嬷带着府上的几个管事来与她见面,竟然还将裴宥的“家底”交给了她。 温凝翻着那厚厚一册账本,直接惊得没了瞌睡。 天啊! 裴宥真是……太有钱了! 不,是太太太有钱了! 难怪他对她开口就是一年一万两! 难怪都说嘉和帝宠爱裴宥,原来不仅仅是在官职的升迁提拔上,连赏赐都这样大方。 那些金银财宝便不说了,嘉和帝居然还赏了裴宥两座矿山。 一座是他刚刚回国公府时赏下来的,一座便是这次大婚赏的。 要知道大胤目前已知的可开发矿山就八座而已,宫中皇子们手头都未必有一座,居然赏了两座给裴宥! 那可不就是不断下金鸡蛋的金母鸡…… 温凝后悔极了,就不该喝他那杯酒! 容她思虑一番,讨价还价一番,一年给她两万两,对裴宥来说也根本不算事儿! 抱着这样的遗憾,温凝晚膳都没吃下,躺在床上捶胸顿足地睡着了。 连做梦都在想该怎么从裴宥那里多骗点银子出来。 而她在梦里与裴宥斗智斗勇的时候,顾飞与徒白相顾无言地守在工部门口。 眼见天边露白,橙红色的朝阳就要破云而出,裴宥终于由工部踱步而出。 “公子,如何?情况可还严重?”徒白难得比顾飞还沉不住气,快步到了裴宥身边便低声问道。 裴宥眉眼略沉,并未答话。 “徒白失职,请公子责罚。”徒白单膝跪地。 裴宥轻轻撩起眼皮:“起来。与你无关。” 徒白眉头紧皱,不太情愿地站起身。 顾飞瞥他一眼,见裴宥往马车上去,忙跟上问:“世子,我们现在……” “回国公府。” “那今日……” “一切照旧。” 顾飞点头。 今日,是新夫人的归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