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好之心?”
轻轻呢喃这四个字,李从渊将茶一饮而尽。
“曹家运了价值四十万白银的财物送到了户部!”
听到传信之人的这句话,李从渊放下了手里的茶杯。
“四十万两白银?”
“是,寿成侯夫人带着曹家两个儿子亲自将东西送到了户部,还穿着素衣要进宫请罪。”
同样的消息传到了西苑的朝华苑就更晚了些,一鸡收了折子,转身走进朝华苑,召来了自己最信任的小太监。
“你拿着我的腰牌赶紧出宫去寻了陛下,将这消息呈给皇爷。”
说完,一鸡又犹豫了片刻。
“罢了,你去寻三猫过来朝华苑守着,再给找一身在宫外穿的衣裳,我自己去寻皇爷。”
自从皇爷登基,一鸡出宫就都是随驾,就算皇爷偶尔出宫玩儿也都是二狗或者四鼠陪着,他换了一身玄色的交领棉袍,摘了头上的三山帽换了唐巾,对着镜子一看,自己先愣了下。
替他张罗的三猫口里啧啧有声:“鸡老大,你也是快三十的人了,这么一看倒像是个二十出头刚中举的嫩书生。”
“休要胡沁,二狗不在,你带着人守好了门户,出了岔子可不是小事。”
三猫哪里不知道?脸上嘿嘿笑着,嘴里说的话却实在:“鸡老大你放心去就是,我保管你出去的时候这里啥样,回来的时候还是啥样。”
一鸡抬脚就要往外走,三猫一边送他嘴里一边啰嗦:“上次皇爷让四鼠包回来的那个醉仙楼的烤羊着实鲜嫩,就是有点少,我怀疑那贼耗子是偷摸藏了不少自己吃了,鸡老大你出去可盯好了,要是皇爷又让你们包什么带回来赏了咱们,可千万别让那贼耗子自己揣了。”
在朝华苑门前翻身上马,一鸡差点儿先赏了三猫屁股上一个大脚印子。
这只胖猫,总没个正形,也难怪皇爷总想踹他。
沿着角门出了西苑,先沿着河边走了一截,过了桥,又斜插几个胡同就到了鼓楼大街上,一鸡挥手让护卫自己的几个东厂番子散开分头去找人,自己也牵着马走在了热闹闹的大街上。
一鸡生得俊秀,一张面皮白得像是玉,平时在宫里低眉顺眼尽力地不惹眼,好歹也遮掩住了,现在走在大街上抬头找人,实在是一位极让人瞩目的俊美公子哥儿。
坐在杏花楼的二楼沈时晴远远地就看见了他。
“姐姐你看,那人是不是一鸡?”
林妙贞正在端详刚买的一把精钢好刀,拨冗看了一眼:“还真是一鸡,咱们在宫外就别叫他一鸡了。”
说完,林妙贞将身子探出去对着一鸡挥手:“方公子,上来坐坐?”
吓得沈时晴一把将言行都过于奔放的林妙贞给拽了回来。
林妙贞也觉出不妥,忍不住哈哈大笑:“我下次出来还是穿男装吧,我看一鸡都要给吓成乌鸡了哈哈哈哈!”
被皇后娘娘当众招呼,一鸡哪能听不见?一会儿就到轻手轻脚地到了杏花楼的二楼。
正是饭点儿,他们家皇爷和娘娘的面前摆着刚蒸好的鱼,葱油香气铺面袭来。
沈时晴看向一鸡:“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让你急急忙忙寻了过来?”
一鸡低着头,将手里的折子递了过去:“寿成侯夫人带着家里的公子一起将四十万两白银送到了户部。”
沈时晴愣了下,有些意外地打开了折子。
据她所知,昨天下午的时候太后还在宫里下旨让寿成侯夫人进宫,没想到寿成侯夫人不仅没有进宫,反倒是顺了她这边的意思。
寿成侯夫人递上来的折子里说的很明白,寿成侯身为外戚却无能报国,才使得甘肃行太仆寺亏空数十万两白银,于情于理他们寿成侯府都应该将这笔钱补上,否则就是对愧对皇恩、愧对百姓。
“这折子写得倒是通情达理。”
沈时晴笑了笑,将折子递给了林妙贞:“姐姐你看,咱们这个大舅妈可真是个聪明人,明明是个请罪的折子,赞颂圣恩的话不要钱一样地写,要是咱们的舅舅有半分这样的心机,现在也不至于在北镇抚司的大牢里哭。”
她说的并无虚言。
曹逢喜被关进了北镇抚司之后每天照三顿哭,哭完了就骂关押他的北镇抚司不知好歹关押国舅,可谓是把“色厉内荏”四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林妙贞将折子反复看了两遍,却不像“赵肃睿”这般高兴:“寿成侯夫人认了罪,太后娘娘恐怕又要发作她。”
同样是被太后磋磨,林妙贞又为寿成侯夫人梁氏的处境担忧了起来。
“这有什么?”
沈时晴想了想:“朕记得寿成侯是不世传的爵位,着令其免去侯爵位,贬为庶民,让梁氏的大儿子降等袭辅国将军爵,他之前有什么差事?”
一鸡连忙答道:“梁氏有两个儿子,长子曹远朗之前勉强中了个举人,梁氏一直想他能更进一步,至今还在国子监读书。曹远润在文采上比他哥要出色些,上一科刚中了秀才。”
“哟,出身外戚还能让自己的两个儿子科举上进,梁氏是个有打算的。”沈时晴沉思了片刻:“明天召他们兄弟两个进宫,朕当面看看,至于梁氏,保留其诰命不变,传旨下去,曹逢喜能被封侯是因为替太后尽孝,尽孝之事梁氏也有功,就留着寿成侯府给他们一家住着,直到梁氏去世为止。”
听完了皇爷的吩咐,一鸡连忙应下。
林妙贞忍不住笑了:“留着诰命,留着府邸,唯独曹逢喜什么都没了,你这旨意下得有趣,这岂不是当寿成侯已经死了?”
“让甘肃行太仆寺几成了空壳,寿成侯当然已经死了。”沈时晴抿起唇角一笑,语气轻飘飘的。
看一眼下面的人来人往,她拿起杏花楼特有的杏花酿浅浅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