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睿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柳氏。
神色冷淡得像是覆了层霜雪。
上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种屁话还是他去年亲征即将大胜的时候有人跳出来跟他说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说什么上国之德当恩加四海。
所谓的“上国之德”就是让一个皇帝一次次地看着自己的臣民被外族劫掠?!
所谓的“恩加四海”就是让满朝文武吃着朝廷俸禄说应该放屠戮他们治下百姓的刽子手们一条狗命?!
何等荒唐的屁话!
赵肃睿当即展示了一把自己的“恩德”将那个满嘴屁话的屁人以“妖言惑众”“延误军机”的罪名拖了下去。
他倒没当即杀了他,只将他捆了在阵前,给漠西蛮族的箭当靶子。
那屁人倒是命大,没死,只是胆子太小,等他被放下来,人已经半疯了。
冠冕堂皇之言从来在那些酸儒的嘴里,有谁真看见了流了血赔了命的人呢?
此时怒气攻心,赵肃睿竟然还有些佩服那沈三废,身边有柳氏这样的人她还没被活活气死,光是这个心胸倒是比他“强”了不少。
“凶恶如周处,也不曾想要杀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吧?如果那谢凤安真是周处,只怕他巴不得把沈时晴这个给不了他权势富贵的废物喂了老虎,你竟然还要人再回那虎狼之地去?怎么?你是想沈时晴被狼吞虎嚼之后只等着给她收尸吗?”
赵肃睿垂下眼眸:
“这世上替人收尸的总是名声最好的……人死之前会攀着路过人的腿脚,哀嚎挣扎,血流满身,因为形容可怕还会被人嫌弃。可等着这人死了,替这人收了尸,刚刚还见死不救之人立刻能得了最大好处。毕竟人一死,嘴一闭,变成了个功德摆件,替人收尸便是得了功德,自有世人夸耀。”
此话不可谓不诛心,柳氏后退一步,看向此时的沈时晴,满脸的不可置信。
“阿晴……我们多年情分,你竟然如此想我?”
赵肃睿抬起头,深泉一样幽然的眼眸里满是刺骨寒凉:“你想多了。”
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像是一座山,压着柳氏说不出话来。
“沈时晴”缓缓坐在文椅上,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面,她容颜素淡,穿着清雅,声音也比寻常女子少了些甜脆,此时,“她”笑容满面,却有些让人胆战心惊:
“那干等着收尸的路过之人是坏,你这连收尸都不懂只劝人去死的就是蠢,蠢比坏更可恨百倍。”
柳氏看着“沈时晴”:“沈时晴,你说这等话,可曾想过我这些年对你的照顾和爱护?我是造了什么孽,一片真心竟然被你这个小辈如此羞辱?!”
骂人骂得通体舒坦,赵肃睿已经不耐烦与柳氏再说什么,柳氏对沈时晴或许有些真心,可她脑子不清楚,那份真心就可能成了沈时晴行事的掣肘。
正如朝堂上那些昏庸之徒,他们对大雍也有忠诚。
可要是听他们的,大雍早亡国八百回了。
若不是念在这柳姨母的几分真心,他早把人一刀砍了。
“图南,你把柳姨母送出去。”
“是!”
“罢了,我也不用你送我!我之前借你的奴仆你都还了我罢,我只当我这些年是被迷了眼,只当你是叶姐姐的女儿,竟没想到你是个没心没肺的!”
柳氏也不许图南碰她,转身就要往外走去。
阿池看两人闹到这个地步,连忙说:“等下!姑娘!你可不能让柳夫人这般走了!”
坐在椅子上回味着自己几日来难得骂痛快了的舒坦,赵肃睿冷眼看向阿池,刚想说一句“你要是不忍心你也一并走”,就听文文弱弱的小丫鬟大声说:
“姑娘您把《诸子注经》三册和《水经会考》都借给了柳夫人!”
几本书而已,赵肃睿还以为这小丫鬟想说什么呢,摆摆手,他正痛快着,也懒得替沈三废计较这等琐事:
“罢了,小事而已。”
“姑娘!那可是老爷留给您的书!”
赵肃睿优哉游哉地站起身,他身为一国之君富有四海,几本书而已,大不了他让鸡狗猫鼠去重新寻来给沈三废罢了,刚逞了威风,他可不想为了几本书就失了气魄。。
见自家姑娘不为所动,阿池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把压在自己心底最俗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姑娘!那几本书可是孤本,千金都买不来,是您压箱底的嫁妆!”
赵肃睿抬起头,想起自己给人当彩头的钱才只有二两,立刻回转过身冲向门外:
“图南!让她先把书还来!”
那么贵!他用来养兵杀回宁安伯府也好过便宜了这等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