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揭老底
不过一刻的功夫,傅氏父子二人就被抽的脸肿如猪。 赵肃睿抬起头,看了看面前这毫不起眼的宅子和紧闭的门扉,对着童家兄弟摆了摆手: “将这两人拖到街上去,去寻个锣,将这两人从前如何受了楚家恩惠,后来又如何背信弃义,现在看着人家又起来便贴上来的种种都分说清楚,让四邻街坊都知道这两人是什么货色。” 听了沈娘子的吩咐,童五一乐,大掌抓着傅诚远就往外拖。 “嗯!”傅诚远被抽得一开口都冒血水,话都说不清楚,身上的青绸棉袍滚得早就没了样子,听说要把他拖去街上,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双手双脚扒在地上又奋力挣扎了起来。 皇爷的心上人儿要出门,四鼠这刚刚砸了差事的自然是亲自跟着,见面前着实闹得不堪,他对着自己一个相貌讨喜的属下使了个眼色,那人连忙凑上前赔笑: “沈夫人金尊贵体,何必与这等小人一般见识,您把他交给咱们,咱们保管把他们拉到燕京城外去,再不敢回来。” 赵肃睿抬了眸子看了这人一眼,唇角一勾: “让他们不敢回来?你是什么身份替楚家处置了这等小人?楚济源还没回京呢,先让他头上有个勾结阉宦的名头?这事儿,只能我替我那姚姨母办了。” 沈三废要让楚济源回京整顿财库,到了这一步要是出了岔子,折的也是他昭德帝的面子。 赵肃睿来祭拜姚氏,就是为了跟楚家重新搭上了关系,这样财库整顿的进展他也有法子掌握。 不然他吃饱了撑的来跟又臭又硬的楚济源打交道? 他跟沈三废说是为了人脉,也不过是为了弃沈三废罢了。就楚济源这种当官二十载家底儿比耗子洞还干净的,他要他的人脉干什么?等着那些穷酸文人排队给沈三废写牌坊么? 抬了抬下巴,他看向鬼哭狼嚎挣扎着不肯被拖走的傅家父子二人。 “像他们这等小人,不光得让他们疼,还得扒了他们的皮,让他们那副烂心臭肠子都抖落在人前,他们才不敢再上了楚家的门。不然,这门户这么浅,平日里楚济源还要去衙门当差,他们再来闹可如何?这般让人看清了他们二人的面目,也能替楚氏省了些是非。” 女人名声易碎,楚氏被休回家少不得被人口头议论,既然是口舌如刀,这些男人又为何能躲过去呢? 这么想着,赵肃睿冷冷一笑: “童五,我险些忘了,那傅诚远的脸早就被打没了,你们且把他裤子扒了,省得把人扔到了大街上也没人知道他们是寸长的人物!” “是!” 得了吩咐,童五咧嘴一笑,对傅诚远说: “你且放心,给人扒了裤子的事儿某也不止干了一遭了。” 傅诚远目眦欲裂,尖叫道: “楚元锦!你出来!你就看着他们这般折辱你的夫婿?!” 门内,楚元锦的手早就放在了门闩上,却也只是放着。 她想起了自己在傅家最后的日子,他爹在朝堂上触怒了陛下,直接被抄了家,陛下没搜到东西,就把他爹关在了北镇抚司的大狱,弟弟还小,母亲一个人要撑着家里,她想尽办法也想去见爹一面,傅诚远拿了她那点儿微薄的嫁妆说是去给她疏通,她竟然信了。 碧玉扣、镶着珍珠的金分心,都是她从她外祖母那里继承来的嫁妆,给了她,她又给了傅诚远。 还有她成婚时候沈姨母给她添妆的匣子,她本以为里面只不过是有一对素金细镯,不成想拿起了镯子才发现匣子的底竟然翘了起来。她将那底掀开,才发现下面压了两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和十张金叶子。 想到当时已经去世了几年的沈姨母竟然为了她打算到这个地步,自父亲出事就没有哭过的她嚎啕大哭了一场,连忙将那些钱都给了傅诚远。 她本以为能换来去北镇抚司见见父亲,没想到傅诚远其实拿着那些钱在外面买房置地,他们父子二人甚至还一人搞了一个外室! 事后想想,那时傅诚远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休她,或者干脆让她死了,只是在等着一个时机罢了。 等他爹被陛下带去西征,傅诚远就开始显露了本来面目,苛待她们母女二人,把她们赶去耳房里住着,不给她们吃喝,苏儿还小,每天都饿得哭,她去求傅诚远,却只换来了毒打。 楚元锦第一次挨打的时候就知道这傅家是待不得了,好在她在傅家呆了多年,对仆人也宽仁,想办法求了几人帮忙,她当天夜里就抱着苏儿从傅家逃了出来。 傅家祖籍在保定府,离着燕京不远,她身上藏了些碎银,本想找辆顺路的马车趁着刚亮的时候就回燕京。 可是天亮之后,她给苏儿买包子的时候被人看见了,那人是傅家的邻居,一向也与她为善,听说她要回燕京还说能替她找来马车。 心中欢喜又感激地等了片刻,楚元锦等来的是傅诚远。 那个人在一旁笑:“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稍有不如意就闹着要回娘家?赶紧跟着你夫婿回家吧,被子遮盖着,什么事儿过不去呀?” 楚元锦急得大喊:“他占了我的嫁妆要把我们娘俩磋磨致死了!” 那个自以为好心的人竟然还在笑。 不只是她,一路上人们对她指指点点,都笑她是个闹着要回娘家的刁蛮媳妇。 几年过去了,那一幕还总是出现在她的噩梦里,她的噩梦总是这样结束——无数人驱赶她,让她回到傅家去,她抱着苏儿,在坠落深渊的瞬间醒来。 被抓回傅家之后,楚元锦就被关了起来,为了不让她再逃跑,傅诚远甚至不让她见苏儿。 在傅家的柴房里,她没得吃没得喝,苦捱了一日又一日,就在她觉得自己要死在傅家的时候,柴房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她恍惚了许久,才看见抱着苏儿笑着看她的那人是阿晴身边的垂云。 “楚姑娘,快随我走,今日傅家那对父子被他们的外室留下了。” 从地上爬起来,楚元锦一把抱住了垂云的手臂,早就哭干了的眼涩得发疼。 回燕京的路上,她才知道,自从她爹出事,阿晴就不放心她,特意派了垂云到了保定,她那日逃出来的事儿被垂云知道了,她就立刻买通了傅诚远的外室给了她特制的蒸酒,让她想办法灌醉了傅氏父子。 这有了她们母女逃出生天。 等她回了燕京,傅家父子却一直没上门纠缠,她后来才知道,垂云把她送回了燕京之后又折返回了保定,给傅家父子搞出了不少麻烦。 过了几个月,陛下亲征大劫和她爹被流放西南的消息一同传了回来,傅家生怕被牵累,连忙送了休书过来。 傅诚远,这样的人,竟然还能理直气壮地自称是她楚元锦的夫婿吗? 她看着自己的手,手在颤抖。 却绝不是怕。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竟对人这般折辱?” 听见这个声音,楚元锦猛地吸了一口气。 一门之隔,赵肃睿循声看去,看见那个从青皮马车上下来的长须文士,他的眼角先跳了下。 楚济源,竟然今日就回来了?还正好赶着这个时候? 一年多没见,楚济源比从前老了许多,他才五十多岁,须发竟然已经白了大半,长脸细眉,眼角微挑,比起以好相貌闻名朝野的沈韶、文气透骨的李从渊,他相貌平平,仪态也平平,却又显出了一种迫人的聪明气。 正所谓锋芒毕露,说的就是楚济源了。 远去西南一年,人变得又老又瘦,这讨人厌的劲儿倒还见长? 暗自撇了撇嘴,赵肃睿昂着头看着楚济源。 楚济源眉头紧锁,眯着眼睛也看了过来: “卓信虽然已经与我楚家断了姻亲,到底也读书人,怎能让你一个妇人带着家奴肆意折辱?你是……” 正在楚济源觉得面前的年轻女子眼熟的时候,又有一个高大的男子在他身后下了马车,嘴里还在念叨: “当街殴人致伤,可是要论罪的呀……小阿晴?你怎么在这儿?那你、你不是说被谢家关在了庄子上吗?” “竟然真是沈家侄女?” 楚济源连忙上前两步,可算是看清了面前女子的样貌,他长出了一口气,下一刻,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沈家侄女,你从小知书达理,怎么突然这般当街殴人呀?” 被楚济源叫“侄女”,赵肃睿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早知道他今日出门之前先看看黄历,没想到先遇到了一对苍蝇父子,又遇到了粪坑里的石头,还是……两块! “从小知书达理?我知书达理又不是为了对这等畜生有礼的。”顶着沈时晴的皮子,赵肃睿语气嚣张,楚济源总是有法子一句话就气死他,“楚大人,这两人当初欺辱楚家姐姐,趁着你楚家落难的时候休妻,现在又上门纠缠,此等下作之人,我见一次打一次都觉得是他们欠了我的,怎么?我还打不得了?” 被“沈时晴”夹枪带棒地说了一顿,楚济源的眉头仍是皱着: “沈家侄女,这等事你将人驱走就是,何必闹出这等阵仗?他们傅氏父子虽然与我家没了姻亲,可也都是……” 如果说在乍一看见楚济源现在老迈干瘦模样的时候,赵肃睿心中有了那么一丝丝的颤动,此时也早就烟消云散了。 “是个屁!你看看这两人身上穿的,全是绸子,要是我没记错,楚大人,我那姚姨母刚刚去世吧?他们今日上门就是冲着我楚家姐姐失了母亲,你又未归,还带着这么三四个汉子,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你可想过?” 楚济源的眉头还是皱着,仿佛只是不喜欢有女人对自己这般说话。 “沈家侄女,你滥用私刑本就不该,怎能这般栽赃旁人?”他又转头看向傅诚远,“卓信,你来我家所为何事啊?” 傅诚远连忙说: “老泰山,我是想接了元锦与苏儿回去,我、小婿、小婿知道错了。” 看着傅诚远的一张脸上犹如颜料铺子开了张,楚济源叹息了一声: “卓信,当年我将元锦嫁与你,也不图你如何大富大贵,只要能做个有担当的丈夫就足够了,可你……唉,要不你先随我进去,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看伤,至于你和元锦之事,卓信啊,你……” 赵肃睿气笑了,直接打断了楚济源的话:“楚大人,这两人带着人到你家门上是不怀好意,你竟然还要将他们请进去?你可真是……” “沈家侄女,我楚家的家务事也不需旁人置喙,你若是来祭拜内子,就也进去,你看看你这些家仆的凶煞模样,你再看看你自己,哪有半分闺秀模样?” “哈!我这些家仆凶神恶煞,专打小鬼,我带着他们来送姚姨母一程,也算是为姚姨母作了仪仗,生得那黄泉路上也有这等下作货色惊扰了姨母。至于你说家务事……” 看着楚济源,赵肃睿凉凉一笑: “你就是靠着家务事把姚姨母磋磨死的,怎么?现在又轮到楚姐姐了?” 听见沈时晴这般提起了他仙逝的夫人,楚济源不禁后退了一步。 “沈家侄女,你说话怎能这般恶毒?内子仙去乃是……” “积劳成疾,为什么积劳成疾,不过是因为你在西南要吃要喝要开销,楚大人呀,你收着那些银子银票的时候你竟然没想过那些钱是怎么来的?那可是你妻子用命换来的!” 赵肃睿上前一步,再次看向那门的背后。 他早就知道了,门后有人。 “你用你妻子的一生操劳成全了自己的清廉之名,现在再次回京,莫不是也得立下一个‘言而守信’的牌坊给自己?正好呀!用你女儿的一条命再去换了些好名声,你楚济源便可成圣了!” 巷口又有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到了近前,李从渊先下了马车,又回身去接米心兰的手。 穿着素袍的夫妻二人刚站稳,就察觉了巷子里的剑拔弩张。 听见与楚济源对峙的女子笑着说:“不过也对,楚大人也不懂自己的妻子是何等辛苦,有衣就穿,有饭就食,有钱就花!哈哈哈,又怎会知道自己正是踩着别人的性命才走到了今日?” “说得好!痛快!” 米心兰堂堂朝廷一品大元之妻,此时竟然直接拍手叫好。 楚济源循声回头,只看见了李从渊的身旁站着的米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