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2 / 2)

也曾吻过月亮 万顷 9555 字 2022-12-17

车子缓慢地从簇拥着的学生间穿行而过,到达校友会的举办点大礼堂。

这两天恰好赶上C大校庆月,各个学院的特色文化活动络绎不绝。

礼堂门口立着不少宣传展板,有生技学院的技能竞赛,艺术学院的晚会表演,心理学院的专家讲座……

初冬寒意料峭,车玻璃上很快便凝出一层水汽。

程堰的视线隔着冷雾落至心理学院的宣传板,海报上的女人眉目潋滟,被周围大大小小的黑色方块字簇拥着,卓荦不凡。

记忆里的影子渐渐从海报上分离出来,在很多年以前,她还只是个因为背不完的专业课,崩溃地蹲在角落里失声痛哭的小姑娘。

仿佛是冥冥之中存在某些感应,程堰下意识越过车窗,朝大礼堂的二楼望过去。

瞳仁漆黑,目光幽深,带着股自然天成的游刃有余。这一眼好像将他所有的专注都凝聚在了一处,眸光里还映着半分午后的天光,似散落漫天的星辰。

车窗倏地跌落两片破碎的雪花。

喧闹声如一团火在冷空气中炸开。

C城下雪了

——初雪。

似乎是早就存在某种默契,校园里,无论是刚从图书馆出来,抱着书本步履匆匆的的学生,还是相互依偎、手牵着手在一起压马路的小情侣,或者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朋友,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欣赏捕捉初雪落入凡尘的瞬间光景。

“初雪诶!我们学校今年居然下雪了!!”

“快拍照快拍照。”

“我听说,初雪的时候许下的愿望,来年一定会实现的。”

“我听说过另一个版本,说是初雪可以带你见到最想见的人。你们今天要不别回宿舍了,在外面多晃晃,说不定就见到那谁谁了……”

院领导显然也听到了学生们的议论声,笑道:“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他笑得爽朗,从车里下来,迎着程堰向大礼堂里面走。

程堰收回视线,在接待学生的指引下下车。

他走在队伍的最末端,临上楼梯之前,忽然驻足,再次看向二楼的同个地方。

深邃的眸子瀚如星海。

某个身影一闪而过,程堰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露出他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想见的人么?

——已经见到了。

*

喻婵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楼下的人就是程堰。

她原本在和工作人员沟通讲座的流程,走流程走到一半,忽然有人惊呼:“下雪了!”

几乎所有人都愣了一瞬,惊诧地望向窗外。

C城多雨,气候潮热,过去的二十年里,下过雪的日子屈指可数。

谁都没想到,今年才刚刚入冬,就遇见了这样二十年难遇的奇景。

现在离讲座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学院领导、心协代表以及业内代表都还没到,在场的只有负责布置会场和推进流程的学生会学生。

喻婵知道这群孩子们心里在想什么,她莞尔一笑,表示大家可以先停下手头的工作,半小时以后再继续。

听了这话,大家纷纷喜上眉梢,喊着“喻师姐万岁!!!”冲出报告厅,嘻嘻哈哈地跑到楼下去玩雪。

说起来,喻婵真正在C大待过的时间,也就三个多月,见到的大多都是阴雨连绵的秋。这次时隔五年多再回来,居然能遇上下雪。

这大概能算得上是好运了。

她原本就站在窗边,放下手里的稿子,转身,恰好被滑落的雪片飘飘忽忽地扑了个满怀。

清风自寒,云端浮白,漫天的微凉在半空翩翩而舞。空气里甚至还残存着似有若无的冷香,仿佛是远方那端被云雾浆洗到干干净净的山脉发出的低语。

喻婵这么看着,记忆忽地便不受阻地回到了五年前。

那年,她和程堰一起通关的那间密室,其中就有个关卡和雪有关。

大致是为了营造出一种真实感,密室庭院里布满了白色的道具雪花。古色古香的中式庭院,直立在门口的纸扎人偶,殷红如血的灯笼,吱呀作响的老旧制冷机,还有素裹银装的积雪。

种种元素堆积在一起,莫名搭出了种阴冷的诡异。

因为这里的关卡涉及到人物的单线任务,被点到名的玩家出去解密做任务的时候,其他人就只能围在堂屋的火盆边上等着。

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圈,聊天解闷。

喻婵没参与进去,只是静静地望着庭院外的雪景发呆。她从小在桐城长大,那里是沿海地带,气候温暖湿润,从来没有下过雪。后来来了C城上大学,还没经历过这边的冬天。

今天能在密室里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虽然雪和院子都是假的,但或多或少也算了结了她人生的一大遗憾了。

原来,亲眼见到雪,是这样的感觉。

“想什么呢?”

金属质地的清冷男声在耳畔响起。

喻婵抬头望过去,被程堰眼里的光芒灼得心口微烫。

她欲盖弥彰地移开视线,余光瞥见两人的衣摆正层层叠叠地交叠在一起,在橙黄色的火光下,龙凤纹绣花纹似乎活过来一般,在丝织布料间盘旋缠绕,化作耳鬓厮磨的恋人。

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穿的是情侣装,喻婵下意识咬紧下唇,掩盖着心头呼之欲出的欢喜。

“看雪。”

她心不在焉地回答。

程堰知道喻婵是桐城人,从小没怎么见过下雪。他侧头靠近喻婵,用恰好能被两人听到的声音说,“很喜欢下雪吗?”

喻婵嗅着遍布鼻息间的木质香,脸颊被火盆炙烤得通红,似是融化而开的云霞。

她抱着膝盖猛地点头:“有机会,真想去见见真的雪是什么样子,应该会很浪漫吧。学长,你见过吗?”

问题问出口之后,她恍觉自己傻。

程堰曾经到西部雪山上拍过雪豹,到阿尔卑斯山脉玩过直升机滑雪。

怎么可能没见过雪呢?

她从来都没办法用她的认知,去丈量他世界的宽度与广度。

他是自由翱翔的风。

而她,只是坐在一片狭小天地里,尽力踮起脚尖伸手感受风掠过指尖片刻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