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灵魂共鸣(2 / 2)

恒星时刻 稚楚 16618 字 5个月前

“打鼓的时候甩起来比较帅?”

李归被逗笑了,但摇摇头:“是因为我的一个好朋友。我们是初中同学。从小因为我长得像女孩儿,经常被班上的男生说是娘炮……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陷入回忆,抽丝剥茧般叙述着过往:“他身体不好,经常生病,爸妈在外面打工,只有他爷爷照顾他。他爷爷有点迷信,听算命的说他的八字很弱,经常剪头发会短命,就让他留着……”

说着,李归笑了,“其实我和他都觉得那个算命的是骗钱的,但是他爷爷很信,为了不让爷爷担心,他也确实留着,老师让剪,他爷爷就会打电话给老师。后来因为他和我关系好,那帮爱开我玩笑的男生就把矛头指向了他,骂他留长发,也是个娘炮,还经常把他堵在厕所,问他怎么不干脆穿女生校服来上学。”

这些话语太过真实,房间里的呼吸都变得很沉,音响里传来的音乐是唯一的桥梁,连接着所有静静聆听的心。

而隔着东倒西歪的人和酒瓶,秦一隅始终望着南乙。

他想知道南乙现在在想什么,会不会因为这些话触景生情。

失真吉他的音墙筑起一个坚固的安全区,话语在酒精的作用下,从身体里窜出来,如同弹力球一般,在房间里撞来撞去,从这个人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荡起层层涟漪

“后来呢?”严霁询问李归。

“后来……”李归长长地舒出一口气,脸有些红,“他还是病了,去城里的医院检查完回来,告诉我,是尿毒症,当时班上还举办了募捐……我以为那几个嘲笑过他的人会后悔。”

“不会的。”南乙忽然开口。

李归看向他,怔怔地盯了几秒,然后点头,“对,他们没有,他们到最后都还在笑。”

他顿了顿,继续说:“他没捱过中考就走了。我很难过,因为这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从他走的那天起,我就开始留长发了……后来也有人议论我,但我不在乎了。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他一直没有走,他还陪着我,就像我的头发一样……”

说到这里,他笑了:“是不是有点儿瘆得慌,又吓到你们了吧。”

大家彼此望着,没有说话。迟之阳有些眼酸,拎着酒瓶靠过去,用力地抱了抱他。

“我帮你编辫子吧!”

这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突然间将过于悲伤的气氛破开,大家也都笑了。找秦一隅要了一堆发圈,迟之阳、穗穗、闽闽、礼音和绣眼,五个人将李归围住,给他编辫子。

这画面好笑又温馨,整个客厅仿佛被暖融融的光充盈着。

忽然间,一阵钢琴声传来,区别于音响里的盯鞋摇滚,断断续续,是手弹的。

所有人都朝着琴声望过去,是严

霁。

他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客厅角落的那架钢琴前,钢琴上还放着他喝了一半的红酒。

快要消逝的夕阳下,他穿着的米白色针织衫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他低垂着头,平时总是很齐整的头发此刻有些散乱,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略过,音符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伤感,压抑,情绪充沛。

“这是你现写的?()”秦一隅端着酒,走过去,靠在琴旁细细听着。

“嗯,听到大家聊天,脑子里忽然有了一段旋律,弹一弹试试。?()?『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继续。”

秦一隅也放下酒,坐到长的琴凳的另一边,手指放在琴键上,试着与他合奏。

这段可以做主歌了。南乙想。

他试着去想象贝斯的低频应该如何,很快,吉他和弦出现,是阿迅。

渐渐地,器乐越来越丰富,一群东倒西歪的酒蒙子把客厅变成另一个排练室,一个没有争吵的,与比赛无关的排练室。言语被音符替换,大家沉默下来,声音却更响亮,更亲密。

“我们这是在写歌吗?”迟之阳听着听着,忽然醒悟。

“是啊。”礼音笑了。

李归连忙道:“有没有人录一下,我怕酒醒之后全忘了!”

“他们不是帮咱们录着呢吗?”

“哈哈哈哈!”

“我都忘了还录着……”

大家弹一会儿,又停下来喝酒聊天,断断续续写着歌,大约是因为主题与伤痛息息相关,需要喘一口气才能继续。在这种时候,他们不再是风格大相径庭的二支乐队,不再是需要考虑之后会不会输给其他人的竞争者,只是十个因为音乐凑到一起的好朋友。

绣眼和穗穗都喝醉了,彼此抱着歪在沙发上睡得香甜,礼音给她们盖了毛毯,然后看着李归发酒疯甩头发。

“你发质也太好了。”

“连严霁的脖子都红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醉。”

严霁笑着说:“我会容易上脸,不太会醉。”

迟之阳凑过去问:“你醉过吗?醉了什么样儿啊?”

严霁只笑,不回答,掐了掐他的后脖子,“你猜。”

而一旁的秦一隅根本没有参与话题,他发现,南乙面前已经摆了整整齐齐十个空瓶,可他神色自若,脸色也依旧如常。

早知道你酒量这么好,上次就不帮你挡酒了。

在大家暂时聊天的时候,南乙起身,低声说自己去洗手间,然后朝卧室走去。

原本秦一隅是不想跟去的。

可音响里,男主唱用那种暧昧不清的嗓音,絮絮地唱着。

[Mindgame,don'tloseme.]

秦一隅忽然就被蛊惑了,他放下手里的酒瓶,站起来,酒精恰如其分地蒙蔽住一部分理智,怂恿着他穿过客厅的盈盈笑语,推开了卧室的门,走进去,再关上。

锁好门一转身,他正好和从洗手间出来的南乙迎面撞上。

() 晚上六点半,天色将暗未暗,房间没开灯,是深蓝色的。戴着眼罩的南乙只露出一只眼,昏暗的光线下,他变成一尊被嵌了单颗宝石的石像,不说话,也不动,只默默注视着秦一隅,看不出丝毫情绪。

秦一隅知道自己没醉,但他想装一装,于是借着酒精的名义靠近,停在南乙面前。

“你眼睛没事吧?”他伸出手,“我看看?”

指尖差一点触碰到眼罩,但很快,南乙便躲开了。

这一瞬间秦一隅仿佛忽然被什么击中,记忆飞速地回溯,昏沉的房间忽然变成白茫茫一片,是一个大雪天。

他帮过一个戴着眼罩的小孩儿,个子瘦小,头发遮住脸。

那张模糊的脸孔渐渐地与眼前的南乙重叠,再与那个幽灵般的身影重叠,二个人,记忆里的二片阴影。

秦一隅蹙起眉头,顿在原地,有些不敢想。

南乙走开了。他默不作声来到秦一隅床边,莫名其妙抓起那团乱七八糟的被子,抖了抖,认认真真地铺好。

秦一隅傻眼了,都来不及细想刚刚的事,跟过去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嫌我床乱啊?”

南乙没说话,抽出手,转身来到秦一隅的书桌边,把散了一桌的笔一一盖好盖子,放进笔筒,又合上那些书和笔记本,码得整整齐齐。

“你不跟我讲话,还替我收拾东西,到底什么意思?”秦一隅真的读不懂,走过去拉住南乙的手臂。

他很想直接问,你是不是喜欢我,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南乙又一次走掉了,这次他直奔秦一隅的衣柜,从里面拿出大黄鸭的毛绒拖鞋和全套大黄鸭的毛绒睡衣,团成一团,试图塞进书桌旁的垃圾桶里。

“哎你干嘛丢我东西啊!”秦一隅赶紧过去,救下自己新买的睡衣和拖鞋,扔到角落里,然后拉起有些固执的南乙。

南乙似乎并不想和他多说话,直愣愣起身,又想走。

“别想跑,看我。”秦一隅一只手拽住他手臂,另一只手掐住南乙的脸,逼迫他看向自己。

于是南乙真的看了过来。

秦一隅忽然意识到,倪迟那个死小孩儿说得一点儿没错,他的眼睛真的很像琥珀。浅色的,流光溢彩的,蜜糖一样的琥珀。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吗?好像也与平时有些不同,没那么锐利,反倒透着一种天真执着的懵懂。

南乙少有地直视了他的眼睛,定定地望了许久,空气忽然间变得粘稠,秦一隅真实地感觉到氧气的稀薄。

“你很少这样盯着我。”他开口时,意外发现自己的声音这么干哑。

南乙还是不说话。他在生气吗?因为那天没有商量就直接抱住了他。

就算这个人喜欢自己,也是要商量的对吗?

“你……”

还没来得及开口,南乙忽然伸出食指,勾住了秦一隅高领毛衣的衣领。

往下,扯着往下,直到那一行字母露出来。

啪。他松开了,衣领弹回去。南乙抬眼,直勾勾盯住秦一隅。

隔着一扇房门,客厅里,还保持清醒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小乙喝了这么多……我估计他有点醉了。()”迟之阳抱着膝盖,左右晃晃,像只不倒翁。

阿迅有些好奇:“可是,我看他一点都没上脸。?()『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他喝酒不上脸的。”迟之阳歪着头,“喝多少都不上脸,跟没事儿人似的,而且还和平时一样正常说话,我之前都发现不了。”

“那他不就没喝醉吗?”

迟之阳拼命摇头,把自己都摇晕了,又伸手扶住脑袋。

“是看着没醉,但他会做很离谱的事儿。”

“什么事?”严霁问。

迟之阳想着想着,忽然间笑了出来,“上次小乙在我家喝醉了,一句话也不说,忽然走了出去,我怕他出事儿,跟了过去,结果……”

他笑个不停,“你们猜怎么着,他居然跑去路边人行道上,把那些东倒西歪的共享单车一辆一辆重新摆好了,摆得整整齐齐,连间距都几乎一模一样。我去的时候,他都快摆完了,还小声碎碎念说:‘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

所有人都笑了。

迟之阳做出总结:“后来我才发现,他喝醉之后会做一些平时一直想做,但没有做的事儿。是不是特别逗?”

这些声音都混在音乐里,隔着门板,并没有传递到卧室。

秦一隅什么都没有听见。

砰砰,砰砰。

只有他们撞在一起的心跳,和愈发湿热、沉重的呼吸声。

南乙的皮肤上散发着一种香甜的气味,秦一隅分辨了很久,忽然发现那是樱桃的香味。他第一次好奇,樱桃味的啤酒尝起来会是怎样。

他的手腕明明雪白,握在掌心却烫得厉害,给秦一隅一种雪也会沸腾的错觉。隔着薄薄的皮肤,脉搏跳得那样重,一下,两下,好像他攥住的是一只鲜活的小鸟。

秦一隅的手指动了动,指尖一点点向上,钻进袖口边缘,蛇一样沿着小臂线条向上爬,爬过的痕迹都留下看不见的颤栗。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应过来时,黑色卫衣的袖子已经被推到臂弯,蜷成一团。

而南乙似乎也发现了,垂下眼,安静地盯着被抚摸过的手臂。

“对不起,我……”

客厅外,不知是谁误触了音响的音量键,那首歌被骤然放大,暧昧的唱腔连同过分缠绵的歌词穿透门板,糖浆般淋在两人身上。

[Sweetthing,Iwatchyou

Burnsofast,Itscaresme]

“秦一隅……”

他看着南乙抬起头,望着他的双眼,柔软的嘴唇微微张开,白的犬齿,红的舌尖,轻飘飘的字眼从里面缓缓淌出。

“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