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抬手以绢帕拂去,周翰初平静了片刻,才将茶水饮下,问道:“你如何知道?”
“自然是因为我大哥也是他们组织的核心成员,”佟颂墨坐在周翰初身侧,叹了口气,道,“但他所说是真是假,仍需时间来验证。他帮过我好几次,倒是不假。”
“那你为何告诉我?”周翰初心中想知更多的问题问出口,心下也松快不少,“你明知他的身份一旦暴露,兴许会给他和他的组织带来极大的麻烦,而我与他几乎站在对立面。”
佟颂墨抬眼扫他一下,眉梢微挑:“你说呢?”
周翰初不答。
“我信你。”佟颂墨道,“周翰初,你虽为军阀党羽,却心系天下百姓,知道什么是可为,什么是不可为。”
周翰初伸手将他一把揽入怀中,低声道:“当真信我?”
“嗯。”佟颂墨点头,认真道,“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们彼此都知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因少问那么一句,便多生出那么多的误会,这一回佟颂墨不想再如之前那般,又将彼此推入万劫不复之地。
周翰初捏着他的下颔轻轻摩挲,身侧烛火明明灭灭,外头的夕阳也好似逐渐从地平线消失了。外面没有声音,世界好像只剩下这里。
佟颂墨头一次觉得自己如今的生活好像也不错,若能得一知心人此生相伴,平平淡淡的话。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无论是佟颂墨或是周翰初,都无法眼睁睁的看着庐城的百姓受苦受难,反而自己逃之夭夭。
这是周翰初的责任,亦是佟颂墨心中的大义。
“颂墨,我从来不觉得我是军阀,我就一定要站在军阀这边,”周翰初缓缓道,“百姓在哪边,我就在哪边。”
佟颂墨想,或许大哥亦是如此。他只是选择了救天下百姓的其中一条路,国人在哪边,他就在哪边,万死不辞,何须分什么派系党羽呢?
北平。
张如是的会馆关了好几日,门若罗雀,今日终于迎来了第一批客人。
门外的风刮得人衣裳乱飞,张如是将自己的大裙摆压下,拧着眉头道:“这妖风将人吹得头都大了。”
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堪堪拥入怀中。她提起笑容,伸手将对方嘴里叼着的那根烟用打火机给点燃了,道:“将军只穿这么点,不怕冷?”
仰头望去,是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然后是略显粗犷的眉宇。
谢易臻嘴上叼着的那支烟明明灭灭,衬得他的眼神更是阴沉。
“人呢?”他将烟取下,问道。
“在里头呢。”张如是答道,“这就领将军去看。”
于是暗门打开,露出会馆角落里一道极其隐秘的空间,张如是先进去,谢易臻紧随其后,其他人就站在外面守着。门又合上了。
里头有极其微弱的呼吸声。
躺在床上的男人闭着眼,身体孱弱,白色衬衫上还有溢出的血迹。
谢易臻抬起脚,一脚踩在杜衡那本就脆弱的小腿上,只听“咔”的一声,杜衡浑身一僵,却死咬着牙没发出任何声音,额头已是冷汗涔涔了。
张如是眼瞳急剧收缩,迅速的挪开了视线,眼眶发冷。
“倒是条汉子。”谢易臻冷笑一声,问道,“东西呢?”